“你们全家都把我当自家人看，我、我却心里还打着自己小算盘，我……我对不住你们。”芍药越想越觉得羞愧难当，不由得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听你说个事儿可真是急死个人，你先别哭成不成？”荷花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芍药说得到底是什么。

“我总觉得自己亲娘被休了，爹也被赶出家门了，即便是爷奶还算惦记我，可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儿，不是个孙子，而且爷奶年纪也都大了，我就总想着我得为自己考虑，为自己留点儿后路。”芍药抽抽噎噎地说，“上次你说让我跟你们一起种蘑菇，说以后也会分钱给我，我、我当时真很高兴，我觉得只要我自己手里有点儿钱，以后慢慢地攒起来，虽说不会太多，但是至少是个依靠，所以我伺候那些蘑菇就特别上心，但、但是到后来蘑菇也一直都没有卖出去，基本都是自家再吃或者是送人，我……我就有了点儿别想法，总觉得……”

芍药说到这儿实说不出口了，又垂着头抽泣起来。

不过荷花这会儿已经听懂了大致意思，愣了片刻拉着芍药手说：芍药姐，你既然跟我说了实话，那我有什么也就跟你说什么，要说你这份儿心思，听你现这么说出来，若说我心里不难受是假，但是我冷静下来想想，若是我处你这个身份，要让我完全不为自己今后考虑和打算，那也是不可能。人肯定都是要为自己谋划打算，但是有时候也要站别人角度去想一想问题，你惦记着你今后出路是没有错，但是我家对你如何，我爹娘和我们兄弟姐妹对你如何，这几年住这儿，你就当真心里都没数儿？即便是爷奶没了又如何，难道我们会不管你？若是不管你，当初冲喜那次你早就嫁过去了，如今哪儿还能坐这儿说这些个戳我心窝子话。”

被荷花这样一说，芍药哭得厉害了，抓着荷花衣袖道：荷花，我知道，我知道二大爷和二大娘对我好，你们都对我好，可是我……我自己亲爹娘都靠不住，你让我除了自己还敢信谁？”

听了芍药后这句话，荷花也觉得心里一抽，刚才心里还蹭蹭往上窜火气这会儿也顿时消了大半儿，拍拍芍药手说：芍药姐，说实话，爷奶和我爹娘都是一样，都是土里刨食老实人，也都是打苦日子里面过来，他们觉得人只要吃饱穿暖就是很好了，所以他们也很难理解你这样心思，所以也许你看来，他们也是根本都不懂你。其实我以前就瞧出来了一些，所以我才叫你一起来照看蘑菇，我觉得这样一来能给你添点儿进项，你以后嫁人了也能有点儿私房，给自己添置点儿东西；二来等以后你成亲了，你不能下地干活儿，可是如果能家种蘑菇赚钱，也算是能补贴家里，不至于让婆家看轻了你。也许是我太大意了，总觉得事儿只要做到了就好了，觉得我能明白你心思，你也能了解我帮你想这些个打算……”

“荷花，你别说了，真，你别说了……”芍药哭着抓住荷花手，“你再说下去我真无地自容了，我……我真是瞎了心才会有那种念头……呜呜……”

荷花看着芍药道：既然今个儿说了，不妨也就全都说开了。”她说罢回身从柜子里取出个账本儿，翻开来给芍药看道，“这几年你也识了不少字，账本儿上记得什么你也都该看得明白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芍药泪眼朦胧地看向手里账本，上面从刚开始种蘑菇，扯了多少布缝布袋子，花了多少钱、收过几次蘑菇、晾了几斤干蘑菇、自家吃饭送礼都用了多少蘑菇，盖暖房花了多少钱，全都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

芍药眼泪滴答、滴答地砸账本儿上，晕开成浅浅昏黄，她这会儿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既有对自己原先藏着别样心思悔恨，又觉得自己全都说出来之后心里不再压着什么畅了许多，可多是对以后担心，不知道荷花会不会心里对自己有了芥蒂。

“好了，别哭了，被人瞧见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荷花把账本收起来，起身儿去屋角沾湿了手巾，拧得半干递给芍药道，“赶紧擦擦吧，都哭成花猫脸儿了。”

“荷花，你、你不怪我了？”芍药抬头可怜兮兮地看向荷花。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怪不怪，如今心里疙瘩也解开了，过去事儿就过去了。以后有啥心事就直接跟我说，别什么都闷自个儿心里。”荷花起身儿道，“好了，也差不多时候做饭了，我去考栓子和虎子背书，你先去架火，等会儿我就过来帮你。”说完寻思了一下又嘱咐道，“这件事就咱俩知道就得了，莫要跟别人说起了，要是让大姐知道，她指定骂你”

屋里这两个姐妹说话，谁也没成想被从山上刚回来良子听了个正着，他见荷花要出来，就直接朝后院儿躲了开去。

方氏这会儿却王寡妇家里，已经扯了大半天闲话，眼看着就到了差不多该生火做饭时候，再不说到正题就等于白来了一趟，但是犹豫了半天还是旁敲侧击地问：听说你要给香草说亲事了？”

“你咋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去跟你说呢”王寡妇听了这话笑着问，“其实也算不得说亲事，是男方家遣了媒婆来问，我这还没寻思清楚，打算先去查访查访再说，本来还想着今天去找你说道说道这事儿呢，结果被香草给搅合得都给忘了。”

“哦，我是寻思，我一直挺喜欢香草这丫头，不知道你舍不舍得把她给我做个干闺女啊？”方氏试探着问，毕竟一般认干亲都是打小就认，这都要说亲事了还认干亲却着实有些不太常见。

王寡妇听了这话也很是意外，但是她却直接会错了意，立刻就摇头反对道：不行，方姐，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好，我也知道你是怕香草成亲我置办不出像样儿嫁妆，所以你说认香草做干闺女这样就能名正言顺补贴她了，这是你一片好心，可我是真不能答应，我欠你情分都已经下辈子都还不清了，这个说什么我也不能答应。”

方氏没想到王寡妇会理解到这上面去，忙解释道：香草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王寡妇这会儿也瞧出了方氏欲言又止，似乎很少见到她这样，便奇怪地问：方姐，咱俩都多少年交情了，我有啥困难每次都腆着脸去跟你开口，你这咋跟我说啥事儿还吞吞吐吐，有啥不能直说？”

方氏见状心一横，起身儿挑开帘子朝外头看了看，顺手关好了门才又坐回到炕上，稍稍压低了声音道：香草娘，不瞒你说，今天中午香草掉进江里事儿，其实是……是这么回事儿……香草听说你要给她说亲事，本来是想去找我家小秀说话儿，结果正好撞见博荣家说她也不敲门就冲进去，然后香草哭着跑出去了，小秀不放心就打发博荣跟过去看，结果追到江边儿，你家香草说……”

王寡妇听了这话，脸上忽然露出了果真如此神色，叹了口气拦住了方氏道：方姐，你不用说了，我应该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其实你家博荣定亲之后，我就察觉出我家香草有些不对劲儿了，但是我总觉得她心里难受一阵子也就过去了，所以也没太意，谁知道她……”

方氏闻言忙道：毕竟还是孩子，咱们也是打这个岁数过来，心里一时间没想明白也是有，主要是他俩江堤上拉扯了几下，后来香草摔下去博荣又去救她，我就是怕万一被人瞧见了传出去对香草名声不好，所以才腆着脸来跟你说这认干亲事儿。”

“方姐，这本来就是我家香草不对，你非但不怨我没教好闺女，还千般百般替我着想，我该谢谢你才是。”王寡妇说着就抹起眼泪来，“其实我也是瞧出了香草心思，后来看她总往你家跑但还知道避讳着博荣，我以为她是放下了就也没太意。前些天来人说要给香草说你家博凯，我开始以为是你家打发来，我就去问了香草意思，结果她坚决地不肯，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心里还是有博荣，我自然是不敢再让她嫁到你大伯哥家里，这才寻思着倒不如嫁到外村，虽说离着远点儿，可也断了她心思。”

“所以我才说，咱们两家本来关系就好，认了这干亲是亲上加亲了，既断了孩子念想，又不会让人说三道四，你觉得咋样？”方氏听了王寡妇思量，心里也越发觉得自己没交错这个朋友。

“行，我都听你就是了”王寡妇点头答应，但又拉着方氏手正色道，“不过你必须得依我一件事情。”

“有啥事儿还说得这么严肃似。”方氏被她认真神色弄得也有点儿紧张起来。

“不许随便给孩子花钱买东西。”王寡妇对方氏道，“我不过才这两个，咬牙熬过这几年就肯定越来越好了，你家如今只有博荣成亲了，但是念书还是得靠家里拿钱，其余几个孩子以后要花钱地方多得去了，你得自己心里有数才是。”

“成，以后我若是想给香草买啥东西，都提前经过你同意，这样总行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方氏把认干亲事儿说成了，心满意足地起身儿道，“好了，我也不耽搁你做饭了，等我回家挑个好日子，到时候让香草去我家给老人和我俩磕个头改了口，咱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认干亲这件事订了下来，对祝家来说原本该是个皆大欢喜事儿，吃完饭时候博荣听到方氏说这个，第一个就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看荷花，冲她挤了挤眼睛。

荷花自然知道博荣这是对自己表示感谢，抿嘴笑着心想，可没有这么便宜了你，至少得敲诈你去给我搜刮几本书来看才行。

博荣见荷花冲自己笑得诡异，不由得觉得有些后背发凉，不知道这个鬼机灵小妹又打什么主意。

祝永鑫对这件事自然是没什么可反对，听方氏跟自己说等吃了饭去老院子把这件事跟老爷子和老两口说说，就一边扒饭一边点头道：吃了饭我自己去就是了，你现身子还虚，来回一趟也不近便，又不是什么大不了事儿，我过去说一声就得了。”

荷花赶紧说：爹，我跟你一起去，我都好几天没过去看祖爷了。”

栓子生怕拉下自己似叫：那我也要去。”

博荣闻言便道：我也一起过去看看，这次回来还没去老院子呢”

结果等吃完饭，只留下茉莉和芍药帮方氏收拾桌子刷碗，祝永鑫跟博荣领着荷花、博宁和栓子三个小一起往老院子过去。

出乎荷花意料是祝老大一家正杨氏屋里吃饭，博凯也瞧不出什么表情地端着饭碗，杨氏时不时地夹一筷子菜给他搁碗里道：多吃点儿，我看这孩子去城里都瘦了，城里干活儿指定累人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肯定也没家里吃得好，可真是遭大罪了。”

博凯就捧着碗埋头吃饭，杨氏不给他夹菜他就干扒饭，给他夹什么他也不躲闪，也随着饭一起扒进嘴里，似乎只胡乱嚼几口就匆匆地吞了。

祝永鑫这几天不待见看见祝老大和博凯，打算赶紧把事儿说完就去找祝老四说话，所以就直接站门口说：爷、爹、娘，我和博荣他娘打算认个干闺女，已经跟她家都说好了，博荣娘说等着去算个日子，到时候我们领着她来给你们磕头。”

祝老爷子闻言就问：认谁家闺女啊？”

“就是我王婶子家香草姐”栓子抢着嚷道。

祝老爷子并没见过香草，见孙子过来顿时就不管到底认是什么干闺女了，抬手招呼栓子到自己旁边去。

但是栓子这句话听博凯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他忽然起身儿把手里碗往地上一砸，回身指着祝永鑫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瞧见我就生气，可你用不用这么狠？见我喜欢香草，去跟香草家提亲，你家就要认香草做干闺女，断别人姻缘那可是要下地狱”

杨氏一听这话就暗叫不好，自己左右地瞒着，不许家里人祝老爷子和老祝头面前提起上次提亲事儿，这眼看着博凯都说再过两天就回城里去了，这纸到底还是没能包得住火。

第一百九十五章 纸包不住火

第一百九十五章 纸包不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