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陵南闭着眼,端坐在自家编的蒲团上,照着师傅教的法子心息相依,神气合一,内息于丹田处冉冉升起,细若游丝,游走于经脉之中,虽不似大江奔腾,却犹如涓涓小溪,潺潺而流,连绵不绝。曲陵南初初行功时,还颇遇些阻滞之处,然孚琛师傅解惑云,此乃五脏六腑郁结多年凡尘俗气所致,勤练多几次便好了。小姑娘试着多练几次,果然以往迟滞的地方,被这潺潺气息锲而不舍地反复冲刷,渐渐地便如冲散淤泥一般,变得流畅滑顺起来。
孚琛传与她的这套心法据说是琼华派不二传的好东西,乃千年前琼华派一位大能高人所创,那高人以女子之身,杂灵根之体,却苦练不辍,兼之仙缘深厚,终臻化神期大成。这等修为,玄武大陆数万年来少有男性修士能与之相提并论,更遑论女修士了。惜乎这等传奇人物却于飞升之际陨落,于整个玄武大陆而言,也是一大憾事。此后一千余年,再无这等可称传奇的人物出现,这位高人,也日益淡出修士视线,成为一个渐行渐远的传说。
这位高人道号青玄,这套心法,便名为“青玄心法”。
“青玄仙尊昔日不过四灵根体,俗称杂灵根,又称为伪灵根,然其坚毅果敢,品性高洁,加上福泽深厚,成一代传奇女仙,小南儿,你可比她的天赋高,修行之路漫漫,考验的不是灵根,而是你的心性,切勿妄自菲薄,知道吗?”
“是。”
“好好修炼,为师对你寄望颇深,莫要令我失望才是。”
曲陵南老实道:“我尽力便是,可不敢夸海口吹牛,什么来日定成一代新女仙的,这等事我可不敢打包票。”
“不思上进的丫头!”孚琛屈起指头弹了下她的脑门,“不志存高远,不好好练功,你拿什么养为师?”
“我能打猎,宰个把虫子什么的不在话下,”小姑娘想了想问,“师傅你吃得不多吧?”
“为师无需食用俗世之物。”
“啊对哦,你不用吃饭,你就算吃也吃那种小丸子,”曲陵南真心实意地笑开了,问,“师傅,那小丸子,就是吃了无需吃饭那种,贵吗?”
“不贵啊,”孚琛低头漫不经心地道,“辟谷丹分下中上三等,你师傅我体质虚弱,寻常辟谷丹的毒性我可扛不住,要服也得服上品辟谷丹,我若没记错,一瓶也就一百来块下品灵石吧。哎,我多年在此,也不知外头物价如何了。”
“那就是多少?”小姑娘仔细算了下身上攒着的铜板,忧心忡忡地问。
“多少啊,大概等于你宰多十几二十条伛偻虫去换,应是能够吧。”孚琛看着她一笑,眸光流转,说不出的璀璨好看,“怎的,徒儿莫不是有难为之处?”
曲陵南认真思忖了一会,严肃道:“有,为难得很,师傅,照我的水平,你还是直接吃虫脑子吧,那个又方便又管饱。”
孚琛脸上露出曲陵南熟悉的被噎到的表情。
“师傅师傅,”曲陵南抬头看自家师傅,发觉他脸色白里透青,皱眉担忧地问,“你是不是没好好睡觉?”
“嗯?”
“你眼底青色都出来了,”小姑娘端详着他的脸,不无遗憾地道,“师傅啊,我早想说与你听了,我知道你不爱美,这很好,皮囊都是身外之物,可你长成这样,便再不爱惜外貌,也得仔细些,别暴敛天物啊。”
孚琛脸色沉了下来,他最忌讳的,便是别人谈论自己外貌。修真界虽不乏美人,然似他长成这般的还是少数,早些年修为尚浅时,觊觎其外貌者大有人在,幸而他天赋奇高,师尊又护着无人敢欺,这才能一心修炼。后来金丹大成,再无人敢出言不逊,然那些幼年记忆却深入人心,一听便有本能厌恶。他衣袖一挥,就要一掌拍死这不尊师重道的逆徒,可还没动手,又听小姑娘嘟嘟囔囔地小声道:“凡老天爷让长的,都是有道理的。”
“道理?”孚琛冷笑问,“什么道理?”
“让你晓得做美人多难啊,”小姑娘唠唠叨叨地告诉他,“就拿我娘来说吧,她长得好看,我爹看上她,她也以为凭着自己一张脸定能让人真心相许,可结果怎么着?脸是脸,事是事,我爹还不是不娶她不要她?”
“那又如何?”
“师傅你也是啊,难道你修为进阶跟脸有关?”
孚琛顿了顿,道:“既如此,我又何必爱惜外貌?”
“那是另一回事了嘛,老天爷既然让你长这样,你就要越发对得住他才是。”小姑娘漫不经心地道,“师傅你精精神神的,自己高兴,徒儿我看着也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