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陪着秦氏说了一会话,莲月便来禀报,牙婆子领着人来了。明玉起身,问秦氏要不要也去看看,秦氏屋里人也不多,除了莲蓉,不过一位粗使婆子,三个十二三岁小丫头。这些时日,云妈妈不好,秦氏又让衍哥跟她睡,夜里便让落翘、梅枝过来和莲蓉轮换着上夜。
明玉跟前丫头看着多,但也不完全是服侍明玉一人,莲月管账,落英管着明玉屋里事,落翘几乎是跟着云妈妈照顾衍哥,就是菊影、菊香、春蕊等人身上差事也多,婆子忙不过来要帮着将洗衣服,又要帮着打扫,还要去厨房帮婆子。
秦氏想着左右无事,衍哥又睡了,跟着去看看也好。留下落翘照看衍哥,便朝二门处去。等选好了小丫头,已是半个时辰后,让牙婆子跟着莲蓉去结算银钱交接契约,由落英领着六个大小不一丫头去梳洗,把身上衣服换下来再安排差事。
明玉扶着秦氏从二门处厢房出来,正好楚云飞已与徐之谦说完了话,领着徐之谦进来拜见秦氏。打了个正着,明玉本想回避,转念一想,与楚云飞而言,徐之谦算不得外人,何况此前也得他多方照顾,便得体地行了个礼。
那徐之谦虽老早就晓得明玉,也楚云飞大婚之日,目睹过其身影,说起来还同行过两回,却真正是第一回看清其容貌。一时竟呆那儿,只觉眼前人,虽一身半不旧家常服,梳着极其简单发饰,首饰朱钗不过几件,那形容竟叫他不知用什么词来描述,人人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到了这里,反而是人衬托了衣裳。浑然天成,无需修饰已叫他觉得难描难画。
他轻吐一口气,方忙回了一礼,嘴里却道:“也难怪衍哥长得虽像哥哥,却又是个那么漂亮娃!”
楚云飞瞪了他一眼,徐之谦立即闭嘴,恭恭敬敬朝秦氏见了礼,道:“侄儿给伯母请安,晓得伯母来了京都,一直不曾前来拜见,还望伯母原谅则个。”
明玉亦是头一回见徐之谦,从穿着上看,不过一个富裕人家纨绔子,刚才拿眼睛盯着她看,眼神却不会叫人生出反感,虽少不得惊艳,却也光明磊落。
只是,到底是外男,她所受教养里,便是嫁了人,行动比做姑娘时宽一些,也不好与外男多说话,送秦氏到了屋里,便回”全文_避回回去了。
等丫头上了茶,徐之谦便迫不及待要看看衍哥:“……上回瞧见衍哥,还未满一岁,就漂亮像个女娃娃,不晓得如今什么摸样了?”
这话要是被衍哥听见,定要出声反驳。不过衍哥小时候倒是经常被认作女娃娃,如今摸样稍稍长开了一些,眉宇间愈发像楚云飞,才不会有不知道将他认作女娃娃。当然,穿衣打扮上也可见是个男孩。
秦氏笑着吩咐莲蓉去叫衍哥,“这孩子贪睡,才吃过早饭,玩了一会子就睡了。”
徐之谦哪里等得,只是这里毕竟是秦氏屋子,不好进去看,只眼巴巴盯着通往里间帘子。听着里头隐隐约约传来莲蓉说话声,过了一会儿,莲蓉走出来,无奈道:“没法子,怕是只有爷能叫醒哥儿。”
徐之谦就把目光落到楚云飞身上,楚云飞吃了几口茶才去里间。好半晌衍哥才把眼睛睁开,看到爹爹蹙眉头,立即翻身爬起来,脆生生替自己辩解道:“衍哥没睡,衍哥就躺着玩儿。”
那徐之谦听见说话声,是坐不住,探着腰板道:“哥哥带出来我瞧瞧。”
有楚云飞身边,衍哥很乖,落翘、莲蓉很就给他穿好衣裳,衍哥自个儿坐到床边,等落翘替他床上鞋子,又自个儿稳稳当当踩着踏脚下床来。
徐之谦等了半晌,方瞧见楚云飞走出来,身边跟着个小孩儿,粉嫩脸蛋儿,圆溜溜眼睛,屁颠屁颠跟楚云飞身旁,时不时抬头偷窥楚云飞脸色,又生怕被楚云飞发现,模样实逗趣儿。
徐之谦立即从怀里拿出个亮晶晶东西来,竟是水晶玻璃做佛手,朝衍哥笑道:“衍哥喜欢不喜欢?”
衍哥又偷窥了一眼父亲,却不看徐之谦手里东西,反而盯着徐之谦。秦氏叫了他一声,见他望过来,笑道:“别失礼,叫叔叔。”
衍哥眨眨眼,喊了叔叔,徐之谦喜欢不及,见他不过来,就起身朝他走过去,蹲下身把佛手给他,摸了摸他头,笑道:“我还记得衍哥以前喜欢这样东西。”
衍哥却没接佛手,因见爹爹没说什么,这会子也活乏了,蹙着小眉头道:“那是衍哥小时候喜欢,衍哥如今不是小孩了,不喜欢了。”
徐之谦听衍哥这般说,反倒怔住没想到会衍哥这里碰壁。倒是惹得莲蓉、落翘等掩嘴好笑。楚云飞略扬眉,衍哥就改了口道:“谢谢叔叔。”
到底把佛手接过去,还有些不情不愿。徐之谦一时无语,衍哥就抱着佛手拿去给秦氏,还脆生生补上一句:“奶奶收着,以后给小孩玩。”
瞧着徐之谦模样,连楚云飞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徐之谦不服气:“衍哥喜欢什么?叔叔什么都有!”
衍哥见爹爹脸上带着笑,胆子就大了,道:“衍哥喜欢像爹爹这么厉害人,叔叔又爹爹厉害么?”
徐之谦不明其意,问道:“有你爹爹厉害如何?没你爹爹厉害又如何?”
“没爹爹厉害,还让衍哥喜欢?!”
这话意思,没爹爹厉害,他凭什么喜欢。总之,楚云飞听得很顺耳,徐之谦有苦说不出,这一个人厉害难耐,又不能从单方面说明。
徐之谦不服气道:“像你爹爹这么厉害人,还有事要请我帮忙呢!”
衍哥眨眨眼,竟然学会了不屑表情,道:“那就是因为叔叔没爹爹厉害才帮忙,如果比爹爹厉害,就可以不帮。”
徐之谦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屋里众人听到这里已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徐之谦认栽。
可还是不服气:“没想到竟然败给了一个牙没长齐、乳臭未干小毛孩!”
楚云飞笑容满满,道:“你就认了吧。”
“不行,下次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兔崽子!”徐之谦一边磨牙一边道,转念一想,立即来了兴致,和楚云飞商议,“这么小年纪,轻而易举就掌握了说话主导权,绝对是个不错做生意料子……”
话没说完,楚云飞就道:“少打衍哥注意!”
徐之谦不免失望,他看来,衍哥若是长大了做生意,只怕比自个儿还厉害。话说回来,楚云飞若不是志不此,做买卖也不见得不如自个儿,不禁感叹,虎父无犬子。
等到了二门,徐之谦便不让楚云飞送了,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迟疑着道:“弟说句冒昧话,哥哥小心些少让嫂子抛头露面好。”
等楚云飞回到屋里,明玉已将买来几个丫头差事安排下去。落英领着她们先去收拾住处,屋里一时无人服侍,明玉给楚云飞倒了茶。
“你们说了些什么?竟说了这么久?刚才菊影来说,叫厨房做了饭菜送去,徐小爷又没吃。”明玉说着楚云飞身边坐下来。
楚云飞吃了一口茶,就把徐之谦说那些事,简略地说了一遍。明玉闻之大惊,虽说没徐之谦说那么详细,却也不难把细节琢磨出来。只是,王家行事本就十分谨慎,徐之谦固然消息灵通,也不见得轻而易举就能打听出来。何况,王家如何会给自个儿留下这么一个把柄?
明玉低着头一边琢磨,一边道:“当初她与王家婚事是早就订了,虽因王家太老爷离世守孝,可两家已交换庚帖,虽没下聘,这门亲事,淮安、苏州两地体面人家也都晓得。她又足足多等了三年,无论如何王家都不可能退亲不娶||,可她又为何突然用我来算计?”
只为了体面风光地出嫁?她那么聪明人,这般算计,看起来对她极是有利,可同样对她也留了个隐患。可她却从来不担心这个……
明玉从前恨明珍,却也怕明珍狗急跳墙,若王家混得不好,鱼死网破什么都不顾,反而害了陈家。因此,明玉总选择避让,如今想法变了,再回头细想从前事,反能看出别来。
明玉抬头:“徐小爷说这事,十有**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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