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点头，夫妻两一边慢慢走，一边说话。

虽说陈家三房五奶奶为人还不错，是个拎得清，可三太太却……

楚云飞淡淡问道：“今儿五奶奶找你做什么？”

“也没什么要紧事，三伯母、十四妹妹、七姐姐都要回淮安老家。”

楚云飞闻言蹙眉，道：“便是咱们要南下，也不必与她们同行。”

明玉也蹙起眉头：“便是你肯，我也不肯，三伯母她们别说了。”

说着，心里一惊，忙问：“咱们也打算走么？武举不是还没放榜么？”

楚云飞淡淡一笑，看起来胸有成竹样子，道：“我早已打算回南京，无论结果如何，势必要回去。”

他目光移向南方，眸子熠熠生辉，明玉也不由得跟着望去。

明明已经好了许多楚云飞，仍旧耍赖要明玉亲自喂她吃饭，除了喝汤吃茶。秦氏面前也这样，连周嬷嬷也有些看不下去。晚间，趁着楚云飞不屋里，就和明玉说：“夫妻恩爱是好事，这样叫外人瞧着就不好了，还有夫人……”

明玉理解周嬷嬷意思，秦氏年轻守寡，他们这样反勾起秦氏伤心事，听楚云飞偶然说起往事，当年秦氏与公公，也是十分恩爱。

等楚云飞回来，想了想还是间接地表达了这个意思。没想到，楚云飞立即沉下脸来，十分不悦，明玉暗暗叹了一声，道：“你手臂应该也好了许多，昨儿我还瞧见你用右手端茶吃呢。一直这么着，娘瞧着也担心不是？”

楚云飞哼了一声，道：“觉得麻烦就直说，何苦找这些借口？”

“我哪里是找借口来着？难道我说没道理么？”

楚云飞气呼呼去榻上坐了，别开脸不说话。明玉盯着他右臂，虽瞧过大夫拆了纱布换药，伤口也愈合了一些，瞧着仍旧叫人胆战心惊。明玉心头一软，倒了茶送去，耐心和他商量：“至少娘跟前，你别这样。这些日子，你没别状况，面上瞧着娘也不担心，却天天儿嘱托厨房做补身子饭菜，可见心里也十分着紧。咱们都大了，又不是孩子，难道还要长辈操心么？”

楚云飞仍旧不说话，等明玉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垂了眉眼，眼底才露出两分笑意，神情柔和下来，看着微微蹙眉妻子。

明玉继续道：“实不便，没吃饱大不了回来做些点心你吃？”

说着抬起头来，楚云飞随即又变回刚才生气模样，明玉心里有些着急，不晓得楚云飞到底气什么？可这样也不是办法，正琢磨该怎么劝，耳边传来楚云飞淡淡嗓音：“娘面前勉强我自个儿倒也没什么，横竖如今能动了。只是，如此以来，要养好就要多些时日。”

是啊，那伤口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若是动时候多，触动伤口，导致伤口裂开，要愈合就不容易。明玉想了想道：“只娘跟前撑一撑，别时候就不用动了。”

其实，除了吃饭拿筷子需要右手，别似乎都能用左手完成。

楚云飞没给她多少时间去细想，道：“既如此，其他时候你可别抱怨！”

明玉点头，随即补充道：“外人前也要靠你自个儿了！”

“这也没问题。”说罢往引枕上一靠，道，“有些口渴。”

明玉立即把茶碗递过去，他却不伸手来接，眉梢扬起几分得意：“刚才已说定了，这会子即没有外人，又屋里。”

明玉气结。

盯着气鼓鼓妻子，楚云飞笑得无比舒畅，“君子一言马一鞭，可别耍赖。”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人，有句话叫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楚云飞看了她一眼，挪揄道：“出尔反尔，非我辈为人，阿玉不也不是这样人么？”

闹了一会子，到底还是亲自服侍楚云飞吃了茶，又伺候他衣洗漱，躺床上，楚云飞道：“是你想多了，作为长辈，娘希望见到可不是夫妻不合。”

但周嬷嬷话也有另外意思里面，明玉深觉有理。可心底，她还是喜欢夫妻间多一些恩爱，其他如今就先搁着不想了。

陈明贤四月二十一进宫殿试，钦点二甲进士出身，殿试回来，睡了大半天，便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潘老爷大赞他荣辱不惊。四老爷亦觉脸上有光，要大摆喜宴庆贺。四太太没答应，陈家京都亲戚不多，四老爷曾经为官时，那些有来往，四太太不喜，这一回来了京都认识酒肉之交，四太太不喜，后只请了亲戚，亲朋只廖夫人、廖大人夫妇。

但仍旧有人不请自来，比如不晓得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这位甘夫人。

满屋子笑容都被外头突然传来洪亮声音打断：“真是恭喜恭喜！”

众人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位身形圆润丰腴，年纪约莫四十来岁夫人两个丫头搀扶下，跨上门槛走进来。她自个儿大抵没觉得，其他人却少不得替她身边两个丫头摸一把冷汗——要将她搀扶进来，不晓得要用多大力气才成。

明玉跟前伺候落英，低声嘀咕了一句：“是屠户家么？”

明玉瞪了她一眼，这位夫人已热情地朝四太太走去，洪亮声音叫人耳根子发麻：“恭喜恭喜，当初我就说，令郎必是文曲星下凡，果然不错，这个年纪就考了进士。咱们大夏朝能有几个这样人才？我还听老爷说，今年春闱，令郎年纪小呢！”

春闱聚集天下举子，那么多人，这个都能打听出来么？

四太太有些迷惑，甘夫人少不得又自我介绍一番，四太太思量半晌才想起。甘夫人丈夫甘大人，她听四老爷提过。

“原来您就是甘夫人，失敬失敬。”

甘夫人笑道：“您贵人多忘事，大抵是不记得了，上回陈老爷我们家吃酒……”

说到一半没说下去，四老爷要与谁吃酒，四太太管不了，但她这样一说，明玉却有些印象。如今已被四老爷冷落，住后花园东边那位姑娘，貌似就是一位姓甘大人送来……

甘夫人立即转移了话题，又和屋里其他人打招呼，她一个顶几个，有意套近乎，虽叫人喜欢不起来，可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一时之间满屋子就她一人说话，倒是顾妈妈，请甘夫人身边其他丫头婆子下去吃茶时，才留意到有一位十四五岁，摸样清秀姑娘手足不错地站屋子中央。

那位甘夫人圆脸、双下巴，笑起来连眼珠子也看不见。这位姑娘身姿苗条纤细，鹅蛋脸，但看起来仍旧有些神似。

经顾妈妈这么一提，甘夫人似乎才留意到，忙拉着那姑娘见四太太。那姑娘许是被满屋子目光弄得拘束，说话都不利索。等见了四太太，甘夫人就问起陈明贤，那姑娘脸红了，脑袋就差没埋进衣服里。

大伙也都明白了甘夫人意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