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姨娘气道：“你若不满，只管找老爷太太说去，何必说给我们听？十三姑奶奶回来是客，再者，太太不是说了叫你呆屋里么？这会子跑出来做什么？或许还有一事你不晓得呢，这院子从前还是太太做姑娘时住过！”

如姑娘轻笑道：“蔡姐姐也不必拿这话来压我，我再糊涂也晓得这宅子是太太嫁妆，只是蔡姐姐这话却说错了，太太东西难道就不是老爷？太太心里盘算着什么呢？真正耐人寻味呢！”

明玉已懒得听下去，扭头朝如姑娘冷冷道：“背后议论主母，你有这个资格？这院子我暂且住了，别做不了主，你请回吧！”

直接吩咐香桃送客，如姑娘不肯走，正好有壮实婆子进来，蔡姨娘便叫那婆子拖着如姑娘出去。

到了屋里，想到四老爷为人，明玉心里一阵寒意。蔡姨娘听着外头如姑娘恶人得志张狂声音，不屑道：“太太给她两分颜色便要开染房，也不想想自个儿有没有那个体面。”

明玉出嫁前，四老爷就带回来过一个，没想到现如今又多了一个。六哥都差不多到了成亲年纪，四老爷竟然还这般为老不尊，带这样女人回来。明玉是晓得四老爷混起来是个什么情形，当初淮安，至少还有陈老太太压一压，现如今京都，陈老太太也管不到他。

“太太打算什么时候回淮安老家？”

蔡姨娘闻得，忙回道：“这事要等放榜后，倘或六爷金榜题名，能留京都，太太就不会急着走了，至少要把六爷婚事办了。”

这样说意思，明玉心里一喜，“太太已开始给六哥议亲了？”

蔡姨娘也笑起来，点点头又摇头：“倒是有几家夫人透出这个意思。”

不过，陈明贤作为四房长子，陈家明字辈被看好人才，他亲事自然要格外慎重，再者陈老太太喜欢他，他亲事还要陈老太太亲自看过点头才成。眼下虽还不晓得春闱、殿试结果，瞧他一脸轻松，上上下下也都不紧张，这种平常心态，反而好。话说回来，陈明贤本来就完全称得上年少有为，又生玉树临风。

明玉将之前如姑娘带来不愉抛之脑后，想象着六哥成亲后会是什么模样？他那样性子，大概会叫未来嫂子觉得闷吧？

只是，人都有不同一面，就好比楚云飞，外人瞧着是一个摸样，明玉眼里又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不觉又想到潘大奶奶刚才触她耳边说话，脸颊就有些滚烫。

蔡姨娘一边帮着香桃等人收拾堆放桌子上东西，一边笑着和明玉说话：“太太把六爷隔壁那院子收拾出来，晚上十三姑爷就歇那边。这会子六爷他们还吃酒，十三姑爷东西收拾收拾就拿过去吧。”

明玉应了一声，香桃对这府里熟悉，先将楚云飞包袱送过去，落英、落翘几个就把明玉、秦氏要换洗衣裳取出来。

等收拾好，明玉就把给明芳、蔡姨娘带礼拿出来，蔡姨娘是两匹缎面，一对直估那边时兴手镯。明芳是一套红珊瑚首饰，包括簪子、一对珊瑚珠手串、一对滴水形耳坠，这是秦氏给明玉，明玉得了好几套，这一回带了三套来，她自己戴了一套，还有一套是给明菲准备。

红珊瑚原就难得，这样一整套不好寻。蔡姨娘没想到明玉这样大方，竟然送这么金贵东西，正要替明芳道谢，就听到明芳推辞。

明玉笑道：“这是给你及笄礼，我算着日子也了，你就收起来吧。”

明芳一脸为难：“这东西太贵重了，太太都没有……”

“太太哪里也预备了，这个就是送给太太，太太也不会戴吧？你若不收，可是嫌弃不好？”

蔡姨娘忙笑道：“十三姑奶奶说得理，你们姊妹情分深厚，再说这也是十三姑奶奶心意。”

红珊瑚再难，终究比不得遗迹，那才是世上独一无二。只不过那个是秦氏送给四太太，明玉也单独为四太太备了别。

明芳抿着嘴唇，明玉打趣她：“自个儿收着，等出阁时候就是你嫁妆了！”

蔡姨娘连连点头：“十三姑奶奶嫁了人就是不一样，嫁了人和做姑娘时完全不同，夫家兄弟姊妹多，妯娌之间难免要比较。到底是十三姑奶奶有心。”

明芳脸红和红珊瑚有一比，生怕明玉和蔡姨娘再说出什么来，福福身道：“谢谢十三姐姐。”

“都是姊妹，不用这样客气。”

蔡姨娘立即给明芳身边丫头打了眼色，那丫头会意就替明芳拿了去，蔡姨娘又叮嘱道：“好生收着，可别弄坏了。”

这般急切，让明芳尴尬起来，低声朝蔡姨娘道：“我陪十三姐姐说说话，今儿太太把外头事交给姨娘，姨娘不去瞧瞧么？”

送走蔡姨娘，明芳松了口气，望着明玉讪讪笑道：“姨娘性子……”

明玉见识过楚大夫人、阮氏那股子贪财劲儿，蔡姨娘根本不值一提，反过来说，蔡姨娘也是为明芳着想。嫁了人，到了夫家，总要有些拿得出手体面东西。何况，明芳定亲那家，也是大家族。倒不是说四太太会苛待明芳，不好好给她预备嫁妆，只是四房情况，明玉也不是不知道。

陈明贤要娶亲，这里要花钱，等陈明贤入仕，打点需要银钱也不少。四老爷不能帮衬一二就罢了，偏偏还要给四太太添乱，不晓得从哪里弄些人来养着。

楚云飞他们外面足足吃到申时三刻才结束，晓得喝了酒，明玉带着莲月、香桃过去服侍，陈明贤正好和他一道过来，两人竟都没有醉意，反而很投机，寻了棋盘出来对弈。倒是潘大爷和后面来五爷喝醉了，吃了醒酒汤，外院客房休息。

楚云飞就罢了，看他长相就晓得酒量不弱，何况明玉也亲自验证过，陈明贤浑身酒味却面不改色，就十分叫明玉惊叹，两人怕是酒桌上没分出胜负，所以又下棋决胜负。

自有小厮这里服侍，明玉回四太太正屋去。

吃过晚饭，姨太太、潘大奶奶告辞，约好几日后去潘家做客。

夜里秦氏也过明玉原来住院子安歇，她正屋，明玉侧间。虽坐船比马车舒坦，到底摇摇晃晃睡得不安稳，秦氏早早歇下。明玉去见四太太，四太太就问起明珠事。

“怎么十四偏偏就去了你们哪里？”

别倒不必避开秦氏，明珠事秦氏虽晓得，却也重来不会明玉以外人跟前提，到底是家丑，陈家决不希望外人知道。便是知道，也不便说出来。反之，秦氏跟前说这些，秦氏也难做。

“相公带她回去压根不晓得她是谁，当时情况……”

明玉细说了一遍，垂着头道：“是女儿给太太添乱了。”

这件事三太太一开始也瞒着四太太，现四太太晓得了，今儿五爷来了，三太太等人却连信儿也没一个。

“如今是没怎么样，十四那孩子不吃一回亏，也不晓得好歹。”四太太叹了一声，“以后却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