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在雨中转身,静静地望着那个一身湿透的小小丫头,冷冷地说道:“去,换衣服……”
上官冰浅的话,简单,明了,字里行间,都带着令人无法忽略的压迫。
萱儿习惯地应了一声。然而,一声过后,她诧然抬头,正触到了年轻的主子那一抹仿佛高山夜寒一般凄凉的背影。
那背影,还是主子,那感觉,似曾相识。
“主子……”只觉得心都要跳出胸脯,萱儿在漫天落雨的院子里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主子,是你么……”
“真是个笨丫头,不是我,又会是谁?”雨淋湿了上官冰浅的衣服。有什么,正长线般的划下,萱儿的眼睛,忽然之间,被什么模糊住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哭声,几乎盖住了响雷,她一边哭,一边飞奔着向上官冰浅扑来:“主子,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萱儿,主子,萱儿知道,你一定会记起所有的……”
可是,即便记起了所有,又能怎样?
回想起安洛夜字字威胁的话,上官冰浅忽然苦笑起来。记起了爱,那么,必定会生恨,可是若记直了恨,就必定伤心。人世间的种种啊,就仿佛是一条线牵起来的环一般,只要牵动了其中的任一,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上苍送她回来,漫天诸神送她回来,可是,这“回来”二字,却是带了那么深的桎梏,一样的,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问题,在等着她去解决,等待着她却面对……
“小姐……”失去了庄聪的萱儿,看到小姐又再重新真正归来的萱儿,百感交集,终于在这漫天大雨之中,放下了一切的压抑,释放一切的艰难,嚎啕大哭起来。
“我知道,这三年,你一定背负了许多……”上官冰浅全身都已经湿透,她的暗红色的衣衫上,还有水,从头顶落下,然后汇成小溪,经过脸庞,一寸一寸地流下,如泣如泪。
可是,站在如此大的雨里,那个女子近神色,却是激动的,却是释然的。她,终于归来,她,终于回家,那么,此后的一切,将由她一力担待……
雨落了,雨又停了。
阳春之中,初晴的天空,带来花香,带来湿润,带来远处的塞外独有的荒凉的草原的气息。
上官冰浅站在这雨后初晴的青天之下,脚踏着由她一手缔造的洛水居的土地,只觉得前生后事,一齐涌上心头。
“萱儿……”上官冰浅轻轻地唤着伏在怀中的人儿,轻轻地叹息。微风吹拂的院落,她的已经湿透的衣袂,一片冰凉。她轻轻地俯首,抱住萱儿:“走吧,去换一件衣服,然后将这三年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说给我听……”
倥偬三年,物是人非。她的记忆,被阻隔在三年之外,她的一切,都在这三年之中,逐渐的被人遗忘,只有传说,只有故事,只有那一心爱着她的人,还在望穿秋水般地,等着她归来,倥偬三年,从未放弃。
洛水居后院的小亭子里,萱儿和上官冰浅相对而坐,就象这次归来的一月一样。两个人,静静地望着对方的身后,眼神辽远,心思寂寞。
“小姐,就是这些了……那个人,每年落雪时分都会来,每一天,都会坐到很远,可是,我们只能远远地望着他,只能静静地劝上两句——”
萱儿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偷偷地望了一眼仍旧面沉如水的上官冰浅,手不安地在衣衫上摩挲着,在想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要知道,在上官冰浅不见的三年里,她几乎担当了所有的事务。那个的凌厉和决断,和当然的上官冰浅颇有一比。所以,当庄聪颓废,在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上官冰浅的笑话时,那个小小的丫头,却以一种傲人的姿态,伫立在人前,一力,承担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