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的义学里。
正前方的一张足有两丈长的大条案后面就坐着业师贾代儒,正有气无力地吟诵着《孟子》,不时地加上一两句解说。
贾代儒虽然五十岁了,可是因为平素保养得当,总是腰板挺直,长髯飘飘,本来是很有一派儒师的派头的,但是,自从他的孙子贾瑞死后,贾代儒的脊背就如同被人强行拗弯了似地,再也没直起来过,同时,一双眼睛浑浊无神,人的精气神像是被一下子抽走了似地,这一篇慷慨激昂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硬是给他演绎成了低沉哀绝的挽词,折磨着一众小书童们的耳朵和神经。
这学简直没法上了!
尽管有些同情贾瑞和贾代儒的遭遇,贾环还是觉得贾瑞是咎由自取,话说贾瑞一个快二十岁的人了,不拘什么样的媳妇赶紧娶一个解了青壮年的饥渴就算了,瞄着人家的媳妇干什么!而且还是王熙凤!他贾瑞也不想想他凭什么!男□丝逆袭女神吗?对方还是□!除了异想天开以外,贾环觉得也没啥可说的。于是,在这种讲究女子贞操讲究到扼杀人性的古代社会,贾瑞异想天开要去搞王熙凤,给贾琏戴绿帽子,这不是作死的节奏又是什么?再说王熙凤也没有一次搞死贾瑞,毒设相思局什么的还是留着叫他自己警醒的意味在里面的,是贾瑞自己一误再误,误了自己的性命的。贾环觉得王熙凤在这一件事上并无大错,只是看着贾瑞死后贾代儒有些可怜罢了。
贾代儒上了一会儿就体力不济,留下一点子随堂作业便回家去了,叫学生们自行在学堂温课,到了散学时再各自回家。
贾代儒一走,学堂里就炸开了锅一般,学生们全部离了座位,跑的跑,跳的跳,玩笑的玩笑,打架的打架,闹得人的头都大了一圈。
贾环回头一看,贾宝玉和秦钟的座位上已经没了人影。
有榜样就不怕,刑不罚众嘛。
贾环便提起自己的书袋子,猫着腰,悄悄地离开了学堂。
太早了回去家里人要问,牵扯出来大家都不好,连贾代儒都要倒霉,贾环懒得生事,索性叫车夫拉着自己去城内闲逛,又和那一日一样,叫他们停在一棵大树下面,贾环带着佑儿去四处溜达看稀奇。
贾环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回事,两条腿儿便信马由缰般走到了最开始遇到那人的庭院的门前。
那院子还是和第一次看到的一样,外表普普通通,门口有四位打扮得普普通通的门吏把守着,貌若寻常人家。
只有贾环知道那外表普通的门吏实则一身肌肉,身手不凡,里面的庭院则是别有洞天。
还有,里面的那个人也是不一般的。
最开始,贾环对他全无好感(环儿乃确定?)好吧,看在他的颜很正的份上算是有那么一米米好感吧。贾环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何,但是观人观相,他那一身的派头明显就是身居上位者常见的倨傲雍容,肯定是非富即贵的。
但是,你丫的再牛哄哄,凭啥随便就要人性命啊?凭啥你丫的冷得跟冰山一般一丝儿人的热乎气都没有,我拼命跟你解释你丫的就是不理会啊?贾环忿忿地想道。
于是,在前天的意外相遇时,贾环爆发了。
贾环事后想想都自己觉得很诧异,转世以来他忍了多少委屈和不公平的事情,却为何会在面对那人时忽然失控,硬是不知死活地上前去挑事儿。为啥呢?难道是为了追求冰山炸裂时那一瞬的爽感吗?真有些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