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儿,扬州林家的那位贾氏怕是不好了,听人说可能没多久了,你······”林素说道这里便停了,因为她也不晓得接下去要怎么说,你要不要去看看么?
林恪像是没有瞧见林素的欲言又止一般,走到一株红梅底下,踮起脚尖,刚好够着最低的一根花枝,有些费力的折了带着两朵红梅的小枝杈,又回到林素的身边,抬起手给林素插在了鬓间,笑得就像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
“恪儿?”林素静静地看着林恪,一时间也不晓得怎么办。
“姐姐,我从不恨他们的。”突然,走远了几步的林恪转身说道,秋水般的眼眸中清亮见底,“我母亲从我一出生便去了,我不晓得她长什么样,性情如何,虽是给了我生命,却亦是不了解,所以我对她并没有感情。”
林恪顿了顿,复又笑着说道:“至于他们对我所做的那一些,我想我是不恨的,因为我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作我的亲人,你不能要求全天下人都对你好,自然就更不能要求陌生人对你好,不是吗?”歪着头的林恪倒是露出一丝孩子气,可爱的紧,但林素却是笑不出来,到底要悲哀到什么程度,恪儿才会这般的悲观。
紧走上去几步,摸摸那孩子的头:“对,他们都是陌生人,但是恪儿以后有姐姐,有父亲,还有林家上上下下,所以无须去想他们。”
“好。”林恪点头答应了,“姐姐,我还要去温习功课,就先回去了。”
“记着晚上到花厅一起用饭,别又念过了时辰。”林素掸了掸林恪身上的落雪,是刚才摘梅花的时候从梅树上落下的。
“放心,再不会的。”说完,便笑着走了。
林素就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真的不恨么,恪儿······
“大爷,这是往哪儿去了,也不多加件衣裳。”林恪刚刚回到桂苑就碰见了自己的丫头恬儿,看到林恪如此形状,一脸的担心。林恪的两个贴身丫头都是他自己选的,恬儿,双儿,一个俏皮,一个文静。
“是我不好,劳恬儿挂心了。”林恪进了无才觉着自己身子有了一丝热气。
“我哪里就怕劳心了,只要大爷你好好的,我就是日夜劳心那也是值得的。”恬儿赶忙把一个汤婆子用棉布包了放进林恪的怀里,又往火盆子里边加了些银丝碳,房间倒是一下子暖和了许多。
林恪笑着坐在榻上,也不言语,静静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恬儿一见这架势便知自家大爷又再想事情了,也不打断,就拿起旁边还未做完的绣活继续忙开了,一时间屋子里边又没了声响。
等到恬儿再次抬头看林恪的时候,林恪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双儿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跟着这么个小祖宗,成天劳心劳力。走到床边,捧了被子过来给他盖上。
而林恪在梦中却又回到了往昔的日子,每日里吃了上顿没下顿,饥饱不知,忍受着毒药的折磨,几乎每天就想若是这么死去是否就解脱了,但是他不甘,凭什么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便要得到这般的惩罚,所以他要活下去,活给那些想要他死的人看。同样的父亲,同样的姓氏,那个孩子却可以活的锦衣玉食,而他却低贱如草,他怨过,他恨过,为什么他没有母亲,为什么父亲不肯看他一眼,但是后来他不羡慕了,因为心死了,他变得骄傲,只因为他活着,只要他活着,那么他就是赢家。
林恪这一躺就到了晚间,就在恬儿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的时候,林素便进了屋子。
恬儿刚要出声,林素一个手势便止住了她,往里间走去,就见玉雪娃娃般的林恪躺在榻上,眉头紧皱,脸上由有泪痕,想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
林素摸摸他皱着的眉头,擦去他的眼泪,满是心疼,什么都憋在心里,何苦呢?
也许是林素在旁感到安心,林恪的眉头渐渐舒缓了下来,睡得安然。
坐了一炷香的时间,见林恪依旧没有醒过来的样子,林素起身走到外间,招招手让恬儿出来。
“姑娘,有什么事?”恬儿一出屋子便轻声问道。
“恪儿这段时间睡的可好?”林素轻叹一口气问道。
“大爷不让我们在外间守夜,所以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恬儿想了想复又说道,“但是我几次晚上不放心到外间瞧过,似乎大爷曾有在梦中惊醒的迹象。”
“我晓得了,以后你们在他睡前伺候他把安神汤喝了。今儿的事且不要告诉恪儿,你进屋伺候吧,就不用叫他起身了,让他好好睡。”林素吩咐下去了。
“奴婢省得。”恬儿一直将林素送出了院子门方回来。
而兀自在梦中的林恪脑子里却反反复复都是一句话:我想我不恨,但是我不能不恨,可是姐姐我好怕你们知道这样的我以后就不要我了,我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