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呼刮过树林,从森白的树干和伶仃的树桠上穿过,遥遥来到林间的小草屋,猛烈的气流遭到阻碍,生生的在那打了个圈儿,又折返回去。
屋外如此寒冷,屋内虽有火塘和暖炉亦不见温暖的多。发出冷气的两个源头正坐在堂屋的四方桌上,暖宝不知他们有何渊源,但也知要退避三舍。
掩上门,暖宝跺脚在屋外呼出一口白气,这两个冰脸,真让人受不了啊!搓搓手,向门口的小乖招了招,大狗马上站起身摇着尾巴跟着。
有客人来了,看他背着那么大的一个行囊,今晚肯定在家过夜,她刚好搬个小马扎坐下想想做什么菜式。
刚好猎了野鸡,切一半做生炒鸡,另一半煲鸡汤,再做个干竹笋炒肉,配上贴饼吃就好了。
撵小乖睡到灶台的另一边,她开始烧水杀鸡,热水烫去鸡毛,把鸡切成两半,一半放进瓦罐慢慢煲,加些茶树菇就更美味了。鸡汤要慢慢煲,慢火煲上一个时辰刚好到晚饭时间,其他菜不急着做,她去卧房里继续做秦成毅的衣服。
秦成毅看着面前的男人,提声问道:“怎么来了,记起了?”
穆连耶摇头,实话说:“不记得,所以要来一趟。”
秦成毅的嘴角划过一丝讥讽,不紧不慢的说:“你以为我说的是假话,骗你好玩?”
“不是的,你别激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
“其实你心底早就有了成算,不然你也不会来,不是吗?来到这,你还是没有一点记忆吗?”
穆连耶再次环顾四周,相比起他住了多年的帐篷,这屋子还真是陌生的很,“当年受伤了,是阿贞救了我,伤好了,记忆却没了,这些年也一直没能记起。”
“当初你是在山里被救的?”
“是的。你知道每年的冬季夷人都会南迁到边境和雍国人交换货物,阿贞好玩,瞒着家人跑到山里,她说她是在山里捡到我的。”
“哪座山?”
“就是边境附近的那座,也不记得是在哪个山头了。”
边境和张家村相隔很远,秦成毅想不通父亲进山打猎怎么会到了边境,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人一定是自己的父亲。
“你背后有一道长长的伤痕,那是你去打猎的时候被熊瞎子抓的,我说的对吗?”
穆连耶一怔,错愕的望着他。
“你右脚的脚掌也有一处,那是因为不小心踩上了自己的做陷阱而伤的。”
穆连耶苦笑,说的还真是,这么说他就是自己失忆前的亲人了,他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液,问道:“那你是我什么人?”
秦成毅不语,冷漠的偏头盯着木桌上一个小小的缝隙。
气氛由此冷淡了下来,穆连耶望着面前仿似自己的轮廓,猜测道:“是孩子吗?你是我的孩儿?”
秦成毅一直以来都痛恨自己克父克母,但是在边境竟然看见自己父亲还活着,他不仅活的很好,还和别的女子成亲,连姓氏都改了,这教他如何自处,仿佛母亲的去世和他多年的隐忍都是笑话。
“既然不记得,那你就回去吧,留在这又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
月亮初上枝头,暖宝松了松肩膀,看着毫无光亮的堂屋,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她把饭菜都放进端盘,在门外敲了敲。
秦成毅开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不发一语沉默的放下,暖宝替他们摆好晚饭,三人围在一起用餐。
菜式很丰富,但耐不住大家毫无心情,连喝酒也欠奉,匆匆收拾好碗筷,暖宝给堂屋的炕添好足够的柴火,便让客人在那休息一夜。
秦成毅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会发脾气,不会打骂,只会更加沉默,暖宝害怕他心里憋着一团火又发不出来,生生熬坏了身体,抚摸着他的眉峰,轻轻吻着。
“我没事,不用这样。”话语里尽是安慰,却不知他越解释越是让人怀疑。
暖宝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倾听他的心跳声,双手环抱他的腰,手掌在他的后背上流连,“我是你娘子,你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一定要自己闷着。”
秦成毅眼睁睁的不知望向何方,良久才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暖宝心底莫名跳了一跳,没敢说她觉得是他们如此相像,就像父子一般。
“我父亲早死了,他明天就会走。”
此话一出,她就知道这人就是他的生父了,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怎么突然又活了过来。
“如果娘没去世,那该怎么办,是幸还是不幸,呵呵……”
暖宝抱紧他,脸蹭到他的脸上,两人气息相闻,“别这样,别笑,听的我好难受。”
像是发泄,又像是被更巨大的痛苦缠绕,“他成家了,只是我的母亲却死了,多可笑。一句失忆就可以带过了吗?”
原来如此,暖宝默然。
不过她觉得,这也不能全怪在那人身上,谁能想到最终会这样呢,秦成毅的母亲何莲花因为丧偶悲伤过度忧郁在心所以去世了,而秦关却没死,这真是一场玩笑,怪不得谁,天意难违。
暖宝握紧秦成毅的手,安慰道:“其实,你别恨他,他忘记了也不是本意。成毅哥哥,放下吧,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过的很痛苦,现在他的出现,不正是说明双亲不是被你克死的吗?你该放下这心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