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雾绕,仙气氤氲,崇华派主峰,莲花峰。
“师父。”虽然已经贵为崇华剑派掌门的首席高足,陆纤柔仍是沿袭着淡然朴素的性子——制式的白衣,斑驳的古剑,墨发及腰,眉目宛然,硬是将那崇华小白衣的标配穿出了动人心扉的清雅。
距离那场经由五派掌权者共同下了封口令而被天下修士讳莫如深的闹剧过去了十多年,对于生命悠长的高阶修士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但对于失去了某些难以割舍的牵挂的人来说,却是度日如年的煎熬——然而她们最终还是学会了在每一个死寂得只闻自己心跳的夜晚,平静地凝望着星汉灿烂的夜空,追忆着描摹那些往昔的笑颜……直至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直至心被碾碎零落成泥,直至最终幽幽一笑,归于淡然。
就在某个夜晚,盯着那颗闪烁耀目的星子,仿佛看见了那个笑得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少女,陆纤柔忽然就顿悟了属于自己的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有情否?无情乎?不过是执念罢了。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她的道,名曰——放下。
推开莲花峰上远离主殿青霜宫的一座小丹房——其他弟子的禁地——独独陆纤柔可以步入其中。
果然不出所料,崇华剑派第七十代掌门苑琼霜尊驾蜗居在这一亩三分地儿,正专心致志地守着一炉丹药——从不离身的面具静静地躺在一边,颠倒众生的脸上带着几分慵懒,眼帘徐徐撩起给了她一个询问的眼波,手上却丝毫不变地结着手印。
陆纤柔默默叹了一口气,自家师尊的懒劲原先只有自己略有体会,自她任了崇华掌门第一件谕令就是认命自己全权处理代替掌门便宜行事后,全天下的修士都心照不宣这一个共识:崇华的新掌门除了炼丹,其他的一概不感兴趣。
——过几天一定要逼着师父认几个弟子回来!
身为苑掌门唯一的弟子,陆纤柔表示压力很大。
“柔儿,有事不妨直说。”一个人在那儿满脸纠结欲言又止的干什么呢!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影响老娘炼丹!
清楚自家师尊的潜台词,陆纤柔又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师父,其他几派送来拜帖,有关重开苍辽秘境之事;另外,大衍剑冢也到了开启的时间;还有……”
陆纤柔话音未落,苑琼霜就挥了挥手,未被衣袖遮盖的纤纤玉指精美得宛如玉器大师最杰出的作品,只是那眉宇间的不耐之色却教人郁闷不已:“柔儿,这种小事你看着办就好,莫来打扰为师。”
“是,师父。”陆纤柔苦着脸应下,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对了,青云院的厨娘反映,最近后厨频频失窃……”
这次却是被直接打断,苑掌门的神色不虞,却比方才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复杂之色:“随它去吧!”在陆纤柔疑惑的目光看来时才好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转开脸继续控制着丹火,抿着唇一言不发,周身流露出隔绝一切的沉寂。
陆纤柔明白这是逐客之意,也不多话,浅浅施了一礼便离开了。
空廖的炼丹室又重回寂静,徒留悠远轻喃仿如叹息:“只要是你的意愿……”
崇华青云院,后厨。
身为糕点厨娘的刘巧巧师傅继承了祖祖辈辈的手艺,所做的明玉糕乃是崇华一绝,上至长老峰主下至外门的灰衣弟子;内至青云院的帮厨,外至别派的掌门,无不交口称赞,垂涎三尺。
可是最近,刘大娘的心情就跟那常年笼罩雾霾的云雾城一般,阴沉沉的十分不美妙,究其原因,便是这高手如云,戒备森严的青云院内,遭了贼!
任谁都受不了自己天不亮就开始准备材料,辛辛苦苦几个时辰才做出来的心血被不知打哪儿来的小贼打劫一空,挥一挥衣袖非但席卷了所有成品,更是将整饬得干干净净的厨房翻得一塌糊涂,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连着半个月天天如此,就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暴躁如刘巧巧?
“啊啊啊——”后厨刘巧巧专用的糕点房内又传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新来的帮厨小童吓得一哆嗦,他边上的前辈苦笑着安抚他:定是今日做好的明玉糕又失窃了……习惯就好。
——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小贼,恁地狡猾,就算出动了金丹期的高手也查不到半点踪迹,真是怪了去了!
而那个被刘巧巧咒骂被小帮厨们腹诽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得意洋洋地坐在不远处的树枝上,背后靠着柔软馨香的人肉靠垫,嘴里品嚐着新出炉的明玉糕,一贯冷若冰霜的脸上也不由带上了一丝满足。
“嫣儿,我们已在崇华盘桓半月有余,该去别处了吧?”被当做靠垫的人身着一袭浅杏长袍,笑如春风,杳杳如仙,眼波流转如水漾温柔,风轻云淡却教人沉醉。
“不去见你的老相好?”吮了吮手指上的残屑,冷艳绝色的白发女子斜眼看来,却是媚眼如丝,勾魂夺魄,纵使揶揄嘲讽也如娇嗔一般风情万种,“这么急着走——莫不是心虚了?”
“嫣儿,”被质问的人笑容不改,脸色不变,从袖中取出丝绢替她擦拭着脸蛋和手指,瞳眸深邃如海,目光缱绻深情,直教人陷进去,“为夫心中只有你一个。”
“……哼。”双颊嫣红地别开脸,她骄矜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却被有挣开揽上腰间的柔荑,“听说洟滨的海味很有名……”
“好,”感觉到怀里佳人的松动,那人搂住纤腰的手紧了几分,笑得万分宠溺,“我们就去洟滨。”
——我答应过,带你览遍大好河山,尝尽天下美食,这个承诺,我愿意用一世来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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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耶?非也?是一场惊异之旅,还是她一个人的梦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