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绿楼中,轩窗寂寂,锦帐低垂。夜已深,银烛高照,明瑜仍灯下伏案未歇。
同一时刻,江氏房里,阮洪天刚从外归来,见江氏扶着腰身要从榻上起来,急忙紧走几步过去,按住了她,叫靠着便是。
“躺了大半日,正好起来松泛下,”江氏朝丈夫一笑,起来趿了软鞋,站到他面前替他衣。
“听说你今日也去了南门府上?恰阿瑜也过去了,只早早便回来了。”
江氏解开领扣,脱去丈夫外面罩着毛氅,递给边上谷香,随口道,抬头见他眉宇间隐隐似有兴奋之意,便又笑问了一句:“天上掉了金元宝不成?这般高兴做什么?”
阮洪天回头看了眼谷香,叫下去便是。谷香忙带了小丫头退下去关了门。阮洪天这才突然一把抱起江氏,哈哈笑着往床榻上去,将她轻轻放了上去,低头她额上重重亲了下,这才笑道:“夫人,天上掉元宝有什么可高兴?今日晓得了一事,这才叫真喜事。”说完便凑到江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江氏猛地睁大了眼睛,失声道:“什么?皇上驾游江南,要入住我家意园?”
“皇上登基至今整三十载,出了正月便要携诸多皇子一道赴泰山封禅。江南总督荣贡上折,说风调雨顺民生安乐,伏请皇上驾游江南,以昭皇恩。谢大人说昨日刚得总督府公文,道皇上江南之行已是定了下来,咱们这江州乃是重中之重。今日请我过去,商议便是皇上过来时驻跸之事。道想来想去,就只咱家意园是适合。”
阮洪天说道,话音里带了丝掩饰不住骄傲之意。
江氏乍闻这消息,心竟是噗通跳了好几下,一下悬了起来,也分不清是喜还是忧,看着丈夫犹疑道:“这固然是好事。只凡事与皇家扯上关系,便事干重大。我怕万一咱家侍待不好……”
阮洪天伸手揽住妻子肩,笑着安慰道:“瞧你说。咱家若真能成皇上驻跸之地,那便是天大荣耀,祖宗脸上也有光,自当竭全力,叫人挑不出错处。况且谢大人说了,他还只是刚上报了过去,成与不成,尚需大礼部点头,所以这事还未必呢。”
江氏见丈夫说话时目光闪闪,容光焕发,显见是信心满满样子,起先那不安也渐渐消了去,把头靠他肩上,嗯了一声道:“我方才不知怎,心就乱跳。此刻听你一说,这才定了些。若真能成,倒也确是件光宗耀祖事。”
她如今已是七个月身子,阮洪天低头,见她因了养胎缘故,肌肤愈发丰泽,小腹高高隆起,忍不住笑道:“咱家若真能成驻跸之地,恰那时你腹中这孩子也应当刚生出不久,他一落地,皇上便来我们家,这孩子还真是个有福气呢。请记住我们网址)”
江氏听丈夫提自己腹中胎儿,微叹道:“只盼这孩子是个男丁才好,若是女孩,莫说娘那里,第一我自己这里就……”
“叫我瞧瞧你肚子。”
阮洪天心情大约极好,忽然来了兴致,打断她话便要解开妻子衣襟,慌得江氏忙拍他手,嗔道:“丑死了,不许看。”却终是敌不过丈夫软磨硬泡,只得含羞半推半拒,勉强被解开衣襟。见丈夫眼睛盯着自己滚圆肚子不放,又往上落胀大胸乳之上,自觉丑得见不了人,急忙要掩上衣襟,却被他揽住,附过来耳边轻声笑道:“你这样子我喜欢看,竟觉比从前还要……”
江氏脸涨得通红,心中却一下漾满甜蜜,略微动了下,便也不再推拒。
房门外又响起春鸢轻微叩门声,想是见自己房中灯火未熄,不放心又过来催促。
明瑜终于描完后一笔,再看一眼,搁下笔长长伸个懒腰,起身去开了闩着门。
“姑娘再忙,也不好这般熬,又闩了门不叫人进来,熬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春鸢见她果然还未上榻,嘴里埋怨着,急忙过去铺展开衾被。
明瑜依言上了榻躺下,见她转身要去收拾桌上东西,笑道:“那些放着便是,不用摆了。”
春鸢瞄了一眼,见是一页页如书册般大小散纸,粗看一眼,上面细细描了些楼台人物,只穿衣打扮却甚是怪异,瞧着不像是自己见惯样子。只晓得自家姑娘自年前起得空便画这些,到底是什么,却也没细看过。此时又听她这般吩咐,哦了一声,便依言不动,正要吹灯,忽又听明瑜道:“明日我要去青瓦巷,你早些叫我起来。”
青瓦巷城西,一条街以书肆画铺墨坊而出名。春鸢晓得她从前时常会过去那里书肆中淘些孤本旧书什么,只许久未去了,还道忽然又来了兴致,便应了声,这才灭灯退了出去。
第二日明瑜禀了声江氏。江氏也见惯不怪了,只命人备车,叫路上多跟两个人,又吩咐春鸢小心看护,明瑜这才出了门。待到了那青瓦巷,车子停一家明瑜从前常去王记书肆前,便下了车,叫家人门口守着,自己与春鸢进去。
王掌柜认得明瑜,见是荣荫堂大小姐过来了,虽还只是个女娃,却也急忙迎了上来,殷勤招呼:“大姑娘许久未见了。铺子里正有好些书,姑娘去瞧瞧?”
明瑜笑道:“王掌柜客气了。今日过来不是买书,只是想托掌柜给我印一册画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