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将江夔折了腿骨也扎裹完毕,幸而冬日衣物穿得厚实,身上别处倒没什么擦伤,开了活血化瘀药,处置才算告一段落。你爹这般不长眼色,须得叫他晓得女人家也不是生来就任由他欺凌。”
春鸢见自家大姑娘脸色严肃,听着不像是说笑,吓了一跳,定定地看着她。
明瑜这才发觉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不像是个十岁女孩口中之语,咳了一声,转为笑脸道:“男人家也并非都像你说那般。你瞧我爹,对我娘就如珠如玉。我便是想要姐姐陪我一辈子,也不敢咒你碰不到好姐夫。姐姐放心,日后定能嫁个好郎君。”
春鸢笑叹口气道:“老爷与夫人那是前世修出缘分,我哪敢想这么好。倒是姑娘这般蕙质兰心,日后不晓得哪家人有福才能求去呢。”
明瑜笑道:“瞧瞧,我才多大,你就敢拿这来打趣我了。话说回来,天下像我爹这般男子只怕真当是独一无二了。既无赛过他,我又何必糟践了自己?索性就自个儿过,往后再抱个姐姐你养娃过来强认了做干女儿干儿子防老,如此逍遥一世,岂不是比委屈自己看那些糟污男人眼色行事要好许多?”
春鸢睁大了眼骂道:“竟说出了这般疯话!瞧我不告诉太太骂你一顿!”
“你敢告诉我娘,往后我就把你嫁给柳嫂子家中呆二子!”
明瑜说道。
春鸢一怔,等看到明瑜满脸促狭之色,这才脸涨得通红,扑了上来就要抓她痒,嘴里嚷道:“有这样做小姐吗?竟这样拿下人寻开心!”
这呆二子便是柳胜河夫妻儿子,大名柳向阳。这夫妻俩极是能干,偏偏生出个儿子却是呆头呆脑,十五六岁少年,站着人高马大力大无穷,偏偏人极老实,说话又是个磕巴,见了府中女孩是磕巴得厉害,连句话都说不全,时常被些调皮小丫头暗地里捉弄,他也只呵呵笑几下,不告诉他娘。直到后来有一次,明珮身边小丫头丹桃故意逗引他说话,叫他呆二子,又学他磕巴,凑巧被柳嫂子撞见了,气得赶跑了丹桃,又一状告到了江氏那里。江氏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急忙拿话安慰柳嫂子,又罚了丹桃一个月俸钱,还发下话,说下次再有哪个再敢这样定不轻饶,这才止住了这风气。只是自打那以后,他那大名没人叫了,背地里”呆二子”绰号却是传开了去。柳胜河夫妇虽晓得,只也不好堵住众人口。回去教训自己儿子,他却浑不当回事,自己夫妻俩也只能暗地里叹口气罢了。晓得这儿子日后莫说接自己班,便是寻常商铺伙计也做不好,见还有一身结实力气,早早就送去武馆里学了拳脚刀枪,日后能当个老爷身边护卫也好。
前几个月明瑜刚掌家之时,有天□鸢去找柳嫂子问个事,柳嫂子不,恰巧他家院子里碰到回来柳向阳,便问了几句话。这柳向阳一看见春鸢,脸就涨得通红,吭吭哧哧了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春鸢晓得他是个老实人,也不像别丫头那样惯于拿人打趣,见问不出什么,道了声谢就回来了。不想这柳向阳头回遇到见自己磕巴竟不发笑女孩,人又长得青葱,就此心里就落下了根,武馆也不去了,逢春鸢有事被派出府就必定抢着替她赶车,次数多了几回,渐渐就被人看出来传开了话。吓得柳嫂子急忙把儿子赶去了武馆不让他回荣荫堂,又亲自到江氏面前辟谣请罪。江氏安抚了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江氏身边雪南素来与春鸢交好,忍不住又偷偷告诉了她。春鸢这才晓得原来自个儿之前竟让人背后这样与那呆二子扯到了一处去,又羞又气,哭了半天才被明瑜给劝了出来,赌咒说往后再也不去那柳嫂子家,姑娘若是有事就派别人去。明瑜应了,渐渐这才消停了下来。没想到此刻却又突然这样被提起,春鸢自然恼羞翻脸。
明瑜见过那柳向阳,浓眉大眼只觉得是个忠厚人,倒并非真傻里傻气,这才冒出这一句拿春鸢打趣。见她柳眉倒竖地扑了过来抓自己痒,急忙又钻进被窝里躲避,却哪里躲得开春鸢手,笑得差点没断了气,讨饶不已,春鸢这才歇了手,捋了下自己有些掉落下来鬓发,气呼呼道:“下次再敢这样口无遮拦,我就真生气了。”
“好姐姐,再也不敢有下回了!”明瑜极力忍住笑,又皱眉哎哟了一声,“脚还疼……”
春鸢急忙又捧住她脚揉了起来,明瑜舒服地叹了口气,缩回脚道:“好了。晚上周妈妈也不,你再铺个卧铺也麻烦,就睡我这里吧,两人暖和些。”
春鸢应了下来,下去自己洗了手脚,又换了个热汤婆子,这才吹了灯,与明瑜一道睡了下去。
明瑜第二日醒来,睁眼便见绵纸糊窗外一片透亮,昨夜睡她外面春鸢早不见人了,坐起身叫了一声,见她从外进来笑道:“姑娘醒了?这一觉睡得长,都午点了。”
明瑜啊了一声,急忙掀开被子要下榻,嘴里问道:“我外祖好些了没?”
春鸢上前一边帮她穿衣,一边应道:“方才过去看过了,周妈妈说老太爷昨夜只嚷着头疼腿骨疼,一早吃了药,吃了粥点,精神却一下好了起来,又恨不得立刻就要见你样子,打发周妈妈来看过了好几回,晓得你还睡,这才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