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不可遏地景阳终于还是强收束住心头焰腾腾蓬火气。处置一个陈适容易加一个“不惮军令桀骜抗上”罪名足矣可军心汹汹激出事端便将至无法收拾。他是不谙军事然而宦海沉浮打滚数十载军中暗暗压迫而来地人心潜流还是把握得住——他已全然镇不住部属不驯了。何况他能清晰地感觉得到朝堂上无数恶狠狠眼睛正盯着他九负大败确确实实够了“覆军杀将”罪名何苦再因一时之气激起兵变而进一步授人以柄演为赤族之祸呢。
蔡轩面无表情地站原地只嘴角向下一奚若有若无地带出一丝轻蔑冷笑腰却躬下了些。
“呵也好你等且下去安排吧。”景阳干涩低缓地开了口神色间显得很是萧瑟、颓唐。他真是老态龙钟了。
倚着几个村庄数万军马屯扎宿下了营寨哗乱喧嚣立刻掀翻了宁静农家。村中鸡飞狗走男女仓皇忙乱大哭号啕同时一队队斥候巡哨远远放了出去各营军吏强打精神紧张地查点、登记表册一簇簇篝火又跳荡着驱走寒气而辎重失面临绝粮之虞军伍也搜求到了一批米麦牲畜
夜色浓重黑魆魆天宇下疲劳不堪士卒们很便遁入了梦乡。整个大营象被严寒凝冻住一座大坟死绝了似无声息没有一丝活气。
一派阴影笼罩。愤懑、悲、沉重氛围纠缠着左军主将沈昭大帐。警戒宿卫亲卫听到了帐中时断时续争论忽而很响很激烈很杂乱忽而是长久一阵沉寂持续了整整一夜。
东方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尚沉朦胧夜色里大营被一阵剧烈嘈杂惊醒了()。
一个喘吁吁声音帐外大声禀告“禀沈将军钟将军统带右军回来了!”
帐中脚步声纷杂响动十几名两眼血丝密布将领步迎了出来。
“呵呵!你等可精滑得紧退得倒!”一个粗犷嗓门叫得很响隔远就清楚地灌进了众人耳朵特别是那“退”字着意咬了个重音。
沈昭大步迈上前借着一边积了一堆灰烬篝火残弱火光看到了右军主将钟钦嘴角掠过了一丝嘲讽笑纹。同样讥嘲地一笑他眼皮也没抬地回了一句“司马马欲东总是唯其马是瞻耳!”
两个人藏了深深忧色目光一触随又分开。
“景梁阵亡了。”钟钦神情冷肃声音极为沉重“昨日午后右军复为秦师追及景梁引本部当先驰入秦阵手刃虎挚甲士十数人秦人稍却我大军始得溃围出殿后景梁却为狗贼樊於期一戈刺于车下”
沈昭脸色一黯愈沉悒眼前浮现出了一个英姿勃勃年轻身影转瞬间这个年轻身影浑身浴血地倒了下去。一层乌云压周遭众人心上没人说话唯有几声沉沉叹息。
“右军十停中不足三停了。”顿了顿钟钦加痛心地道语气里显然还含了深切怒气。
好一会前去安顿右军宿营许廉打破了冷峻到木然死寂“沈将军适才军吏禀报这一夜之间远出侦伺斥候收容指引下复又拢聚了三千七百多掉队散佚士卒。”
沈昭拍拍许廉肩膀敷衍地苦笑了一下抬头看向立于村后丘陵高地上中军大帐思忖着道:“走吧去见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