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老夫人思忖了会儿,却说道:“叫我看,勋儿媳妇说倒对。”她转头看着明媚,说,“你大概不知道,这旁边一重院子,是你娘先前住过……空了好些日子,你来了倒好,不如让他们收拾收拾,日后,你愿意过去就过去,愿意留我这屋里就留我这屋里,可好?”
明媚忙道:“我全凭外婆做主。”
老夫人说完,苏夫人李夫人面色各异。
大少奶微微一笑,略安心。她身侧三少奶却说:“可不正好是给妹妹留着?我原先也有这个意思,只想等收拾好了再偷偷问问老太太意思,没想到勋嫂子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老太太发了话,我即刻就叫他们收拾收拾去。”
大少奶听了,就有些看不上:先前她提议时候,不见三少奶出声,如今老太太一锤定音,她却跑出来锦上添花了,李夫人也冷冷一笑。
景老夫人道:“很好,那屋子素来有人收拾,倒是不用费事,只是要添加一些好东西给明媚丫头用才是……我老糊涂了,也不怎么明白如今姑娘们用东西,但只有一件:都要好,不许弄些不好来糊弄。”
三少奶当下笑盈盈说道:“老太太说正也是我想说,也只有好东西才能配得上明媚妹妹这样好人物,老太太放心,有一样儿不好,您找我问罪就是了。”
景老夫人听完,这才慢慢地舒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场众女眷:“正勋正昌几个都外头忙也就罢了,卿小子才回来,怎么也没露面?”
正说着,却听外头有人说道:“二爷来见老太太了!”与此同时,便听到有个声音清朗带笑,说道:“老太太这是疼孙儿么?才迟来了一步就忙不迭地问起来。”
景老夫人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深,握着明媚手说道:“你看看你二表哥,可真是顺风耳千里眼,才说到他他就来了。”
明媚见老太太如此,知道她也颇疼爱景正卿,心中一时焦虑,脸上却纹丝不露。
明媚先前赌气,小孩儿心性,很想对着老夫人告上一状,踩景正卿一脚以报复他路上欺辱她那些行径,然而她却又知道:她才进府,委实不好就此树敌,就如她路上跟玉葫解释一般。
就算是要泡制景正卿,也要徐徐图之,且要找个好法子,万不能轻举妄动,不然,这人生地不熟地方,很容易弄巧成拙。
于是明媚只是隐忍,反而夸赞景正卿,只用“不怎么照面”“避嫌”来说辞,显得她跟景正卿不相熟,没有瓜田李下嫌疑不说,也正好给老太太跟诸位夫人埋个警示,同时,免了她府里,跟景正卿“近水楼台”,万一那人非要来跟她碰面……她便也能以此为凭据躲开了。
她宁肯给景老夫人一个自己“年纪小却迂腐”印象,也不愿意跟景正卿拉上不清不楚干系,也给以后府里日子埋下隐忧。
外头那一声之后,果真景正卿进来,却见他已经换了一件宝蓝色袍子,越发显得面如冠玉,器宇轩昂,神采飞扬地,贵气十足。
明媚觑他进来,当下便垂了眸子,面色淡淡地,不肯乱看。
景正卿给老太太,夫人们见了礼,景老夫人便问:“你见过你父亲了?”
景正卿道:“回老太太,刚见了父亲,怕老太太有话要问,就赶紧地又过来了。”
景老夫人点头,笑道:“你倒是乖觉,知道有话问你,还是说你路上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呢?”
景正卿心头一跳,差点儿变了脸色,忍不住又看明媚一眼,却见她淡淡地垂着眸子,坐老夫人身旁,人如明珠美玉,气质却如幽兰静荷一般,只一眼,便叫他心底又痒起来。
景正卿心里又惊又是奇痒,面儿上反而笑道:“什么都瞒不过老太太,我头一次出这样远门,确有些不周详地方,跟妹妹也才相识,怕是有些照料不到……让妹妹跟着受苦了,我自己心里头还不安着呢,还请老太太责罚我,让我心安。”
明媚听他这样口灿莲花,心里恨不得把他咬碎了,虽然装作若无其事样子,嘴角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心道:“好个坏东西,真真极品伪君子!”
景老夫人却很受用,拉着明媚手,却对苏夫人笑道:“你看看你养这儿子,到底是像了谁?他爹是个笨嘴拙舌,你也少言寡语,偏他就这么会巧嘴弄舌!”
苏夫人脸上笑僵了僵,却对景正卿道:“卿儿,别花口,既然有做得不对,还不向你妹妹赔礼?”
景正卿打蛇随棍上,当下便像模像样地,要向着明媚赔礼。
明媚哪愿意受他这惺惺作态地,忙侧了身,摇了摇老夫人胳膊:“外婆……”
景老夫人握着她手,哈哈笑个不停,对景正卿道:“把你心放回肚子里!明媚丫头先前已经夸过你了,说你能干,你就不用这儿假谦虚了,你妹妹脸皮薄,不是你这种外头摸爬滚打厚脸皮能比,别羞坏了她。”
明媚忍不住偷偷瞪了景正卿一眼,心想:“厚脸皮这几个字来说他可真是不亏!”
殊不知这一横波,却被景正卿看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