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三天上,马车行宽敞官道上,前头已经隐隐可见京城轮廓,明媚心中却没来由紧张起来,路上几乎度日如年,但真正要到了地方,却不知将要面对是何种情形,是好是歹。
马车进了城,一路往侯府而去,早侯府之外已经站了许多小厮,远远地看到景正卿一马当先而来,顿时叫嚷起来:“二爷回来了!”
当下,有几个跑入府里头,先去报信,其他欢天喜地一拥而上,迎接景正卿。
景正卿翻身下马,那边两位嬷嬷也扶持明媚下车儿,往府内而去。
景正卿望着那道纤弱窈窕影子离自个儿越来越远,心底不知是何滋味,慢慢地就叹了口气。云三郎走到他身边,他肩头轻轻一拍:“二爷,老爷等着呢。”
明媚进了三重门,绕过数条回廊,眼前却仍旧走不到头似,屋宇连绵,景致非凡,她不敢乱看,只作出那种端庄矜持样子来,目不斜视。
玉葫倒是得以四处打量,见此处比他们县衙里住处大不知多少,暗暗咋舌,看到好景致,有心要指点给明媚看,看到明媚神态,却又识趣地打住。
如此竟走了一刻钟,才听到有人说道:“表小姐来了!”又有人嚷:“老夫人出来接表小姐了!”
明媚听了后面一句,心头一颤,才走几步,果真便见从前头厅内走出一堆人来,当中一位,头发花白,乃是个极为高贵富态老人家,双眸直直地便看向了她。
明媚一看,大抵是血脉相连,顿时之间便有些鼻酸,祖孙两人隔着还有段距离,却已经认得了彼此,那老人家也不顾周围丫鬟婆子们扶携,把人一推,不管不顾地就往这边步走来,双手向着明媚伸出,泪水盈眶,叫道:“心肝儿!”
明媚见状,心头一痛,当下也不再缓步慢走,脚下往前飞奔而出,唤道:“外祖母!”这一刹那,什么礼节、顾忌,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景老夫人身后众人大惊,纷纷紧步追上,生怕老夫人走得太,脚下一个踉跄……出了事,幸好明媚跑甚,一道纤弱婀娜影子,转过回廊,跑虽然急,姿态却曼妙蹁跹,如乳燕投林般,飞地跑到了老人家跟前。
景老夫人伸手,紧紧地攥住明媚手,双眸便她脸上打量,两人彼此相看片刻,老夫人眼中两行泪缓缓流下,道:“心肝儿宝贝,我日思夜想,总算把你盼来了!”
明媚哭道:“外祖母!”往前一步,老夫人用力一抱,便将外孙女儿抱入怀中。
自打卫县令去世,明媚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多少委屈,本以为来了个救星景正卿,没想到却又分明是她魔星,一路上高低起伏、惊心动魄地,她本是个娇滴滴地小姐,却几度生出轻生念头,简直活不出……这一刻,同景老夫人相见,见老人家真情流露地,她心中那万般委屈也瞬间释放出来,一瞬间两人抱一块儿,均都泪流不已!
此刻跟随老夫人众位女眷跟丫鬟等也都赶了过来,见状,想劝,又不敢出声,有忐忑,有却也跟着红了眼圈儿,抬起衣袖拭泪。
明媚哭了会儿,她虽然年纪小,此刻见了外祖母又性情外露了些,但毕竟这不是自己家里,明媚便不再大哭,渐渐停了,抬头看向景老夫人,见老夫人泪眼婆娑地,委实伤心,她便抬手,替老夫人擦了擦脸颊上泪珠,哽咽着轻声说:“外祖母,明媚才来,便害您伤心了,是明媚不对。”
景老夫人见她出言,十分善解人意,便握住她手:“不许说这样话,我只是看见了你,就又想到你娘……可怜我那宝贝如雪……”仔细看了明媚两眼,忍不住又将她抱入怀中,落了几滴泪。
这会儿,身后众人才敢出声,劝了会儿,才让老太太止了悲伤,先回了大屋。
景老夫人始终紧紧地攥着明媚手,不让她离开身边,拉着人进了屋内,落了座,仔仔细细看着明媚,却见那眉眼,神态,无一不像是景如雪,心中又觉伤感,但到底外孙女来了身边,却又觉得欣慰。
如此坐了会儿,底下人说了几句,景老夫人才如梦初醒,说:“我只顾见了你高兴,也忘了给你介绍。”
明媚放眼看向满屋里人,自然都不认得,便站起身,老夫人却不叫她离开,仍旧握着她手,指着其中一个,说:“这是你大舅母。”
明媚见那妇人仪态高贵,眉眼整肃,脸上却微微地带着笑,显得有些面善,便行礼:“大舅母。”
李夫人笑着点头。老夫人又向她旁边一人说:“这是你二舅母。”
明媚才要行礼,老夫人接着又说:“就是派去接你卿小子他娘。”
明媚脸上本带着笑,闻言笑容一僵,却见面前女人容貌秀美,幸好不是跟景正卿十分像,于是也勉强行了礼。
老夫人见她见礼,随口就说:“卿小子十分能干,他爹才特叫他去接你,这一路上他照料可好?是不是有什么不当之处,亏了你?瞧着你这么瘦弱,是原本这样,还是一路上颠簸,吃了苦所致?若是被卿小子亏待了,你跟我说,我教训他。”
明媚见她关切相问,又很向着自己似,她憋了一路气,此刻暗暗就有些咬牙切齿地,不知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先告景正卿一状出口气再说。
老夫人这边问着,那边景正卿他娘苏夫人脸色就微微地一变,不由地抬眸看向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