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的时候,康熙才算是好了起来,每日里大半的时间都是清醒着的。胤禛当即就向康熙请辞,将手里的权利都给交出去了,胤祉虽然不满,却也不能落后。
康熙倚在榻上,让梁九功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十三家添了个小阿哥?”
“是,佟贵妃娘娘让人送了贺礼,奴才派了小路子去看了,小阿哥虽然是早产了一个月,但是长的白白胖胖的,十分健康。”梁九功赶忙说道。
康熙点了点头:“那雍亲王府呢?最近有没有人上门拜访?上门的都是些什么人?”
梁九功面色微微变了变,偷眼去打量康熙的神色,见他端着茶杯,神色莫测,心里有些拿不准,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个,奴才也不太清楚,不过,奴才曾听诚郡王说过几句,说是雍亲王府闭门谢客,却只让年侧福晋的家人上门什么的。”
“年侧福晋的家人?”康熙又问道,梁九功点了点头:“年太太前段时间因为年熙的亲事,曾上门请年侧福晋拿主意。”
“年熙的婚事,说的哪一家?”康熙沉声问道,梁九功赶紧将富察家格格的身份给扒了一遍:“当初德妃娘娘也说是一门好亲事,还特意赏赐了富察格格一个玉如意。”
“诚郡王府上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顿了顿,康熙继续问道,梁九功脑袋垂的更低了:“半个月前,三阿哥差人往江南去了一趟,奴才也不知道诚郡王去江南做了什么。”
康熙问的很仔细,梁九功说的则都是一些小事情,比如说三阿哥府里的两个小阿哥吵嘴了,三福晋是怎么处理的。四福晋和年侧福晋出门上香了,去的是法华寺,还求了平安符什么的。
再比如说,宫外的几个阿哥们,什么时候进宫来请安来了,去的又是哪位宫妃的住处。宫妃们平日里都做了些什么,像是德妃就天天抄写佛经,惠妃整日里闭门不出,宜妃到御花园散散心什么的。
“朕知道了。”问了一个多时辰,康熙才点了点头,让梁九功下去,另外叫了侍卫进门,重新开始问。这次问的就是京城里的动静了,谁去哪一家拜访了,谁家和谁家结亲家了,乱七八糟的问题,问的也是十分详细。
问完了,整个人就累的说不出话了。
梁九功赶紧进来服侍他重新躺下,康熙久病初愈,没多久就重新睡下了。自是不知道,梁九功出门之后,对某一个侍卫微微点了点头。
“拿了折子过来。”第二天,康熙梳洗之后就吩咐了梁九功,眼看就要封笔了,这时候的折子正多,他要是还不赶紧将事情抓起来,怕是朝堂上就要有人担心了。
梁九功赶紧将折子给他搬过来,并且细心的磨墨,将毛笔蘸了墨汁之后才递给康熙。
康熙眯着眼看了一本折子,手腕微沉,就要在上面写下批语。只是,等笔尖落在纸上,他却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的右手,有些不太受控制了。
也不是说,右手废了。就像是他昨天端茶,还半点儿异样都没有。可是这会儿要写字,那笔尖,就有些抖,幅度不大,却写不好字。
康熙脸色逐渐转青,不信邪的继续往下写,写完几个字,脸色就更是铁青一片——那字迹,完全不像是他以前写出来的那样,他虽然不会自大的觉得自己的字堪比大家,却也绝对是铁钩银划,自有风范的!
可折子上的那几个字,就像是初学写字的小儿,手腕无力,字迹颤抖的都像是蚂蚁爬的一样!
“换一支笔来。”康熙不信邪,沉声吩咐,梁九功赶紧上前,恭恭敬敬的又挑了一支笔递给康熙。康熙换了一本折子,尽量让自己沉下心来,然后在折子上写字。
“传御医!”写了三个字,康熙就扔了毛笔,脸色黑沉如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吩咐梁九功。梁九功也不敢做声,立马躬身退出大殿,也不敢叫小太监去,而是自己飞奔去了太医院。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气喘吁吁的拽着张御医过来了。
康熙斥退了大殿中的人,让张御医给自己把脉:“朕觉得身子有些沉,你瞧瞧是怎么回事儿。”
张御医行了礼,就躬身上前,伸出手指搭在康熙的手腕上给他把脉。过了一会儿才摇头说道:“皇上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皇上之前过于哀痛,情绪起落严重,再加上年纪有些大了,怕是有中风之兆。”
见康熙脸色大变,张御医赶忙继续说道:“皇上不用担心,前段时间,众位阿哥们照顾皇上很是精心,现在皇上已经醒过来了,只要切记日后不可大悲大喜,就不会中风。只是,到底是……皇上的手脚怕是要有些不太……”
张御医含含糊糊的说道,康熙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问道:“可有办法医治?”
“若是针灸,当是可行,只是微臣并不擅针灸。行针之事,稍有差池,不仅不能治病,反而会加重病情,皇上万金至尊,微臣不敢尝试。”虽面上带着几分恐忧,张御医却也没有隐瞒。
“那你说,谁比较擅长针灸?”康熙深吸一口气问道,只要不是没得治就行。
张御医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太医院刘太医,微臣曾闻,刘太医家中藏有一本三十六针针灸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康熙立马让人去叫了刘太医,刘太医的诊断和张御医一样。只是说起针灸,刘太医就摇头了:“皇上恕罪,微臣虽然会针灸,但是这种病情,针灸并无大用。病邪存于肢体,微臣可尽力而为,现病邪散于臂,只能喝药慢慢调理。针灸是要将病邪驱于外,若是妄动针灸,怕是会……”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针灸不行。
康熙大怒,又派人去穿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逐一诊脉,再一个个说诊断结果和诊断方法。
这些太医们理论不同,各自说的方法也不同。康熙虽然是擅长药理,对医术也有研究,却不是专家,对上这些太医,听谁说的都有道理,问题说,他们的处置方式都不一样。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就先选择了喝药。不过到了开方子的时候,十几个太医又争吵起来了,这个说应该散,那个说,应该驱,有的说应该闭,有的说应该由表及里,还有的赞同由里及表。
一个方子,争吵了整整一上午,才总算是各个人都有些满意。
只是康熙这动静弄的有些大,第二天,就有人上了折子,称康熙身体不好,应早日立储。
这还是太子二度被废之后,大臣们第一次提出立储的事情。
胤禛躺在竹椅上,听苏培盛低声的汇报着宫里的情况:“这么说,汗阿玛是不打算立储了?”
苏培盛低声应了一声:“皇上在御书房发了脾气,说是这些人诅咒他早死,皇上说,自己身体很好,这么早立储,只能和前太子一样。”
“你去章佳大人府上。”顿了一下,胤禛轻声吩咐道:“这事情,还得加一把火才行,汗阿玛的手已经废了,连字都写不好了,这折子,可怎么批呢?”
苏培盛点头,等胤禛说完,就躬身退出了院子。正好遇见年秀月抱着安竹过来,连忙给年秀月行礼:“奴才见过年侧福晋和三阿哥,给年侧福晋和三阿哥请安。”
“快起来吧,我瞧着你神色匆匆的,应该是有事要忙,赶紧去吧,可别耽误了爷的正事儿,我们自己进去就行了。”年秀月笑着摆摆手,苏培盛连忙谢恩,等年秀月继续往前走了,他才赶忙离开。
“你这病准备什么时候好?”进了院子,年秀月就将安竹放到胤禛的身上,这小子已经差不多半岁大了,正是调皮好奇的时候,伸手就要抓胤禛放在胸前的辫子。
胤禛不慌不忙的将辫子抽出来,放到身后,一手揽着安竹的腰,一手拿了自己的扳指给安竹玩,侧头看年秀月:“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你不是重病吗?我身为你的侧福晋,总得时时刻刻的表现出担忧焦急才行啊。”年秀月慢悠悠的说道,伸手在胤禛脸上摸了一下,一手的白粉,忍不住撇撇嘴:“这会儿都没人在,你也不用装的这么像了吧?”
“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进来。”胤禛笑着说道,往外面看了一眼,有人从院子门口经过。
这府里的人,虽然都是四福晋挑选过的,但是,谁能保证就一直是忠心于胤禛和四福晋的?康熙当了几十年皇上,不可能连自己的儿子的府邸都控制不住。
况且,胤禛也特意留了几个康熙的眼线。演戏嘛,自然是要演全套的,要不然,别人怎么能上当呢?
“这次的事情,有几分把握?”年秀月顿了顿问道,胤禛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十四掌着兵权,三哥不太安分,五弟不行,七弟不行,八弟不行,九弟十弟都不行,十三弟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不太愿意听汗阿玛的话,所以……”
胤禛这个能干又听话的儿子,就成了康熙的首选。最最重要的是,康熙手里捏着胤禛最大的把柄,只要哪天胤禛不听话了,康熙将胤禛的隐疾给宣布出来,朝臣们就绝对不会拥戴胤禛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