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们提到“斯坦新生计划”和2400名精神力者,我的心就慌乱起来。大气也不敢出,只盯着穆弦。
他静静坐着,微微抬起的脸,清冷如玉。
直到大家结束讨论,一致决定到地底避难,他也只是点头同意,没说话。
我松了口气。
我生怕他说出精神力者们就在帝都,生怕他要以身犯险。
屋门打开,塔瑞王子和官员们走了出来,个个神色凝重而阴霾。易浦城是倒数第二个出来的,深深看我一眼,走了。
他刚刚没有戳破精神力者在帝都的事实,也让我有些意外。好像他是帮着我和穆弦的。
不过无暇多想了,穆弦最后一个走出来,看到我,原本平静的目光仿佛才有了涌动,我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很累?”他把头埋在我肩窝轻轻的嗅,我知道一天的救援,让自己身上全是血腥味和灰土味。
“嗯。”我低声答道。
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打横抱起。他垂眸看着我,俊秀的脸在夜色里越发朦胧:“回去收拾行李。”
“是要准备进入地下吗?”
“是。”
我迟疑:“这边你走得开吗?”
“剩下的事,塔瑞他们可以做。”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我却听得又心酸又心疼。他花费了多少精力,才促成了星球的迁徙。可现在还是功亏一篑。
夜色幽暗,天气更冷了,早晨还是秋凉的感觉,现在已经有了冬日的寒意。
他抱着我,一步步踩过停机坪的废墟。周围不断有士兵、官员跑来跑去,命令声、呼喝声此起彼伏。而高墙之外,民众的抗议声、咒骂声,依旧响彻云霄。
只有他沉默的走着,仿佛走在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里,走向世界的尽头。
“精神力者,找到了吗?”我轻声问。
他看着我,目光幽深:“没有。那一片的地震非常强烈,整个城镇被夷为平地,没有人活下来。”
我的心头顿时复杂难言。
从灾难发生的第一秒,我就知道,宇宙势必走向灭亡了。
可现在,精神力者全死了?那么让斯坦星从黑暗中脱身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难怪刚才在会议中,他没有提精神力者的事。
顾悯,对不起;但安,对不起;还有三千万年后的许多人,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但是历史真的不可改变。
可是……我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穆弦也不会死了。
“别哭。”他柔声说。
我这才察觉脸上有泪珠,哽咽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哭。”
“我知道。”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夜风,“华遥,我们的余生,都将在黑暗的地底度过。”
“有什么关系呢?”
他严肃紧抿了很久的唇角,浅浅弯起,泛起笑意:“嗯。没有关系。”可尽管在笑,他的眼神却依旧透着某种沉寂的冰冷。
我静静望着他,柔声说:“以后在地底,如果你怕黑,有我在。”
他的笑意仿佛这才到达眼底,一低头,深深吻住我。他的唇很冷,舌头却很热。我也忘情的攀附着他,回吻着他,哪管周遭天昏地暗。
***
皇宫的原始建筑,并没有在灾难中受损,只是白色优美的宫殿,也染上了灰土的暗黑。
我们一回到寝宫,莫林莫普就开始收拾。但我没想到,莫林居然在储藏室,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能源矿石。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我奇怪的问。
莫林腼腆的笑笑:“我一向很谨慎嘛。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我和穆弦也笑了。
真是多亏了他的“安全感”。身为皇族,我们将来的衣食住行一定会优先得到保障。但莫林囤积的这些,毕竟是我们的私人财产。
莫普开始指挥机器人卫队,把我们东西装车,穆弦刚陪了我一小会儿,无线电通讯频道已是响个不停,他微蹙眉头,坐在桌前,开始回复。我自己进房去收拾衣物。
夏季的衣物统统用不上了,主要带上防寒保暖的衣物,还有几套恒温的宇航服。只是望着那些穆弦喜欢的漂亮衣衫,我的思绪有片刻的怔然。
按照科学院长的推测,成为流浪行星后,剧毒的电离大气层,会笼罩在斯坦星周围。我们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
那么地底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没有阳光,也没有新鲜的空气。只有泥土的腥味,和寒冷的洞穴。
我和穆弦,会在黑暗中,天荒地老。
只要天荒地老,就够了。
我的心头泛起阵阵柔软,拿起他的一件大衣,整齐叠好,刚想放进箱子里,又忍不住抱在怀里,贴在脸上。
正心神恍惚间,忽然听到身后的房门“哐当”一声响,被人推开。
我转身一看,穆弦手拿无线电通讯器,静静站在门口。白皙的俊脸显得紧绷,锐利的黑眸紧盯着我。
“知道了,我就在这里。”他缓缓的说。
我的心一沉,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华遥。我的人找到了肯亚。”他的嗓子有点哑,顿了顿才说,“……以及2400名精神力者。”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把手中衣物一丢,冲过去一把抓住穆弦的胳膊,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手臂一勾,将我扣进怀里。我听到他清冷得叫人心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肯亚带领人群游行,要求实施斯坦新生计划。”
“你打算怎么做?”我颤声问。
他是不是想启动斯坦新生计划?是不是想用性命搏最后的希望?
他静默不语,目光中似乎有暗潮涌动,但终究只是温和的答道:“先看看。他们马上就到这里。”
他的避而不答,只令我心若刀悬。
而且肯亚和精神力者,是要来王宫,逼穆弦实施斯坦新生计划吗?
***
我曾经想象过,肯亚会带着2400名精神力者从天而降的可悲情形。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我站在窗前,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包围着毓山,看着皇宫内外的人越聚越多,只感觉到彻骨的悲凉。
而当穆弦整理好军装,朝我伸出手时。我望着他清冷沉静的容颜,心情却不由自主平复下来。
没有关系。是生是死,都随他去。这一次,我们绝不分开。
我们来到毓山附近时,肯亚正在对人群发表演讲。很久不见,他看起来比过去削瘦了几分,然而棕发蓝眸,白色军装,站在人群中,依旧显得英俊而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