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安微笑道:“阁下法眼无差,我就是。”
主人笑道:“能得赵大侠造访,此刻当浮一大白。”
几上果然有酒,盛在透明的琉璃酒樽里,酒色碧波荡漾。
主人和那老人身前却没有酒,只各有半杯清茶。
赵平安挥手、斟酒、仰首。酒入喉半晌后方道:“好酒。”
那老人笑道:“自然是好酒。”
赵平安道:“可是你们却不喝酒。”
主人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是很想喝,但是我怕我喝了以后就再也没法喝酒了。”
赵平安道:“我只是个不速之客,难道说这里还有别的客人要来?”
他忽然接着侧耳一听,笑道:“看来你们等的客人已经到了。”
那老人也仔细听了听,然后扬声向外道:“是不是无忌来了?”
无忌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身上虽然穿着一身孝服,质料却很好,裁剪的也很合身。
他的整个人就好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一样,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疲惫”两个字。
但他的一双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尽管充满了血丝,却还是很明亮。
他在对那老人说话:“你让人叫我来,我已经来了。”
口中在对着老人说话,他的眼睛却是盯着主人在看。
这无疑是种很失礼的行为,不过无论是谁,看到这么个活在架子上的人,都会忍不住被他所吸引。
主人微笑道:“来了就好。”
他微微欠了欠身,又笑道:“一个像我这样流浪四方的废人,居然还有人愿意来看我,我实在是很高兴。”
无忌的眼中已露出佩服之色。
虽然他无法了解这个人究竟在忍受着多么痛苦的煎熬,可是一个活在架子上的人,居然还能时常面带笑容,就凭这一点,已经让他不能不佩服。
主人仿佛知道无忌心里在想些什么,又缓缓道:“你用不着佩服我,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么样一个架子,只不过你看不见而已。”
他凝视着无忌,就像是一个鉴赏家在端详一件精美的瓷器:“甚至就连你自己也一样。”
无忌道:“我也一样?”
主人道:“你也是个病人,只因为你身上也有个架子,所以你没有倒下去。”
无忌显然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有保持沉默,等着他说下去。
赵平安又喝了一杯酒,忽然插口道:“能够支撑一个人的看不见的架子,一般只有两种。”
主人道:“哪两种?”
赵平安道:“爱与恨。”
主人点点头,对无忌道:“你身上穿着重孝,表示你最近一定有个很亲近的人去世了。”
无忌黯然不语。
主人道:“你的脸色苍白憔悴,眼睛里都是血丝,说明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这表示你心里不但悲伤,而且充满仇恨。”
无忌承认。
主人道:“直到现在你还没有倒下,只因为你还要复仇,所以不能倒下去。”
无忌握紧着双拳,说道:“你没有看错!”
主人道:“你的仇恨,就是你的架子,没有这个架子,你早已崩溃!”
无忌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他的眼眶已泛红。不知他的心里此刻在想些什么。
他转过头,对着那睿智的老人道:“我已经来过了,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老人还没有开口,赵平安已经抢着道:“如果我是你,我就绝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