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体型肥硕的钟德兴,和光着膀子,裸露着一身古铜色肌肉的许金力。
两人都带着军帽,臂上象征军勋地位的徽章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看来,颇有朝那个落难的男人炫耀的意思。
那个被叫做“萧中校”的人,正是刚才奴隶所门口站的男人。
林奕曦和陈皓天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抹惊讶。
那男人竟然是军官,而且,还是个中校?
可他为什么穿着最劣质的背心短裤,遍体伤痕……
脏污的身体,处处都是黑泥和淤青,后背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和小腿上没有一块好肉。还有很多新添的伤口,深浅不一,像是被人虐打的,翻卷着皮肉滚着血痕。
其实,他们自刚才起就有注意过他身上的伤势。
只是,因为那男人斜倚门口的姿势太过闲适慵懒了,加上他冷漠如看戏般的眼神,甚至可以用冷酷来形容,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一个悠闲的登徒子,而非一个亟需帮助的人。
以至于,他们并没有太过在意他身上的伤。
就好像,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朝自己的伤口看一眼,根本完全不在乎一样。
所以,从一开始,林陈二人虽然感觉这男人很特别,但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绿洲城的一位官阶不小的“中校”?
“妈的,竟然还不给老子跪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钟德兴重重啐了一口,从士兵手中夺过皮鞭,狠狠往男人身上抽去。
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劣质背心下,男人的后背的肌肉再度皮开肉绽,翻卷的皮肉里,汩汩涌出鲜血来。
许金力冷哼数声,加助钟德兴的气焰,二人拳脚齐齐朝他身上挥去,一声声,如同砸上人肉沙包。
那男人却闷声不吭,咬着牙,污黑的面容因忍痛而显得狰狞起来。
皮鞭、电棍以及许金力铁钵般大小的拳头,不停砸落在男人身上,他像是已经对殴打麻木了,一双裹满泥土的腿,颤抖个不停,却始终不肯如钟德兴和许金力所愿,跪向地面。
钟德兴和许金力,已经得了邢元波的指示,不弄死他,折磨死他,是不会甘休的。
但男人却还不知情,以为自己只是虎落平阳,被两条恶犬欺压了。
“哐!”
许金力猛地一记“裂山腿”朝男人的胫骨踢去,灌上了他十成的力道。
啪的一声入肉的脆响,那个始终咬牙不肯屈服倒地的男人,腿骨折断。
终于如同山塌一般,重重跌倒在地。
男人倒地的瞬间,不远处阵阵惊呼声接连响起,原来,是那些终于收工回来的“奴隶们”,目睹了这可怕的一幕,个个被吓得捂住双眼,不敢再看。
鲜血混着腿上的泥土,从男人小腿上奔流下来,一时间,似乎没办法止住。
虽然这些平民经常遭受虐待,殴打,和折磨,但那男人身上的惨况,似乎仍太过扎眼了,还没有人亲身经历过这样的惨状。
因此,大家都吓得瑟缩着身子,不敢再前进一步。
监工和士兵们在人群里胡乱抽打了一阵,饥肠辘辘的普通人们个个瘦骨嶙峋的,在士兵的催促下,绕开了倒地的男人,悉悉率率朝奴隶所里走去。
他们的脚步打着颤,生怕一个动作不对,就遭到狠毒的抽打和虐待。
半身倒地的男人,浓重俊肆的眉目因剧痛挤到了一起,他不停吸着气,脸色惨白。
但那一双豹子般深邃的眼睛,却恶狠狠地瞪着钟德兴和许金力,渐渐燃起汹涌的恨意。
林奕曦望着他的样子,莫名感到一阵不适,像是看见了从前在斛律之手中,受尽百般凌辱虐待的自己。
陈皓天感觉到她心中悸动,伸出手去,握住了她柔软却发凉的小手。
林奕曦水玉般黑沉的一双眼睛,盯在倒地不起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他咬牙切齿的表情下,隐藏的滔天怒火。
这个男人,还真是够坚强的。伤成这样,居然仍没有讨饶半句。
似是心有所感,在林奕曦灼灼的目光紧盯那男人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来,朝窗口衣柜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是英雄落寞的无奈,鱼游浅滩的悲寥。
在那一瞬间,林奕曦仿佛捕捉到了他强悍外壳之下深藏的一抹脆弱与无助。
这个男人,明明是一只被捕兽夹猎住的猛兽,他无法逃脱,正在囚牢中等待死亡光临,或是,等待奇迹发生,被上天救赎。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