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养伤,这两天上教坊司,唐离也没有机会陪两位夫人出去玩儿,此时听说杨芋钊连夫人一起请,郑怜卿也就罢了,李腾蛟早眉眼一动,那神情比刚才看到金佛时更要欢喜,连带摇着唐离臂膀的手也多了三分力气。
见李腾蛟那眼神儿,唐离反腕儿抓住她手溺爱的一笑道:“老杨平日来咱这儿跟回自己家一样,没半点客气样子。今天难得他要请客,还能放过他不成?走!吃他去!”
三人乘车到了杨府,刚走进去不几步,就见杨芋钊领着他新纳的妾室笑着迎了出来,只是看他高挽衣袖的样子,竟是正在忙活着什么。
那妾室自去迎上李腾蛟二人,唐离笑着狠狠拍了拍杨芋钊的肩膀后低声道:“老杨,你这新宅子也置上了,还不把夫人一并接过来。”
“那黄脸婆子哪儿上得了台面?我已着人送了钱物过去,留在山南,她也自在,我也自在。”被唐离拍的龇牙咧嘴的杨芋钊正笑着说话,扭头间见到正咯咯笑着的李腾蛟,随即放低了声音道:“这话可不敢让你家大母老虎听见,要不,她能把我这房子给生拆了。”
“知道亏心了吧!”知道杨芋钊的调调儿,唐离对他说出这话来也不吃惊,反正这年头许多人在外做官并不带正妇上任,倒也算不得什么咄咄怪事,两人并肩而行时问道杨芋钊身上传来的油烟味儿,唐离吸了吸鼻子后诧异问道:“老杨,哪儿来的味道?”
“今个儿为你三口子,哥哥我亲自下厨。”见唐离似有不信之意,杨芋钊得意嘿嘿一笑道:“愚兄我以前过惯苦日子,才练得这把子手艺,也就你别情三口子来,换了别人,想也别想!”
进了花厅,见厅中桌上早备了几个冷盘,几人坐下间那妾室还要循着时俗回避,顿时被杨芋钊抬头说了一句道:“我和别情是通家之好,你就学着两个弟妹,大大方方的要回避个什么?”
冷盘儿没人动,第一道上来的热菜却是小碗儿的羹汤,唐离低头见乳白色的羹汤中有小小的芋头上下沉浮,而这些小芋头上则紧抱着鲜红的虾子,红白相间甚是悦目,低头轻轻呷了一口,一股芋头的醇香及虾子的鲜香入口而来,至此,唐离忍不住赞了声:“好!”
唐离“好”字刚刚出口,旁边李腾蛟的赞叹声随后传来,郑怜卿也是微微点头不已。
见第一道羹汤就引得三人交口称赞,杨芋钊得意的摸了摸发髻后笑道:“这是抱芋羹,乃百越人首创,其实做法很简单,这些个蛮人以虾为上味,每年有新芋时,则取釜置小芋,等汤沸之后再投虾子,这些虾子如水抱芋而熟后也就是了,要吃浓腻可以再置别料,否则鲜汤放少许盐巴即可。”言之此处,他又卖了个关子才道:“不过这做羹汤唯有一个秘诀,疥皮者最佳,切不可脱去锦袄子。”
微微一愣后唐离才明白他说的“锦袄子”乃是指芋头皮,微微一笑也不说话,顾自大口吃着抱芋羹,他吃相素来不雅,但自己从来不觉,此时全力开动,不过三两口就将一碗儿羹汤吃个干净,随即敲着筷子道:“不错,味道确实不错,老杨,再给我来一碗儿。”
“抱芋羹吃的就是个新鲜,多了还有什么意思,一人就此一碗,等着下边的。”看着往日文雅的唐离吃起东西来如此粗鲁,杨芋钊几欲大笑出声,终究碍着李腾蛟二人在座,忍得好不辛苦。
唐离哪儿管他这许多,见杨芋钊刚才只顾著说话,面前那碗羹汤动也没动,随手就端了过来倒在自己碗中,三两口之间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已又被他吃的干干净净。
至此,座中人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声,李腾蛟是咯咯而笑,郑怜卿则是微红着脸低声嗔怪道:“相公!”
“煎茶吃酒是为怡情,自宜浅斟慢酌,以风雅为先。然则这一日三餐却为果腹,何须惺惺作态!”对几人的哄笑充耳不闻,唐离理直气壮的笑道,一句说完,他随即催杨芋钊道:“老杨,酒先且不吃,有什么好菜都快点拿上来。”
羹汤之后再上主菜,杨芋钊见唐离一副饕餮之徒的模样,遂也不再卖关子,挥手之间就有下人鱼贯捧菜肴而来。
正在这间隙,杨芋钊微微侧身道:“听说这两日陇西节度副使多曾到别情府中拜会?”
对杨芋钊的消息灵通唐离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闻言从一盘糖蟹中转过脸来道:“确有此事!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此人有英雄气,甚合我心哪!”
杨芋钊见唐离眉眼间满是对哥舒翰的赞美,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别情,你没忘了哥舒的来历吧!此人受知于王忠嗣那老狗,可是铁杆儿的东宫,你与他走这么近,老相爷那里……“
顺手夹过一个糖蟹,唐离看了杨芋钊一眼后笑道:”此言差矣!哥舒受知于王忠嗣不假,此人对王忠嗣情深意重也不假,但他对东宫几分忠心还在两可之间。老杨,你认为就凭咱们太子爷那薄情寡意的凉薄生性,能得这等英雄倾心?“边说话边料理着手中的糖蟹,孰知弄了半天也料理的不齐整,唐离忍不住道:”老杨,你是不是成心做了东西不想让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