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驿馆住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一早,张易之便在驿卒带领之下,向县衙行去。
远远的看见县衙的大门在望,那一直很客气很殷勤的驿卒蓦然停了下来。带着点莫名的神色,他指着县衙道:“张少府,您看县衙就在那边,小人不便过去,不如您老人家自己过去如何?”
张易之有些错愕,却还是点了点头,向那驿卒道声谢,便向衙门那边行去。
快要走到那衙门的门口之时,张易之终于知道那驿卒为什么不愿直接将他领到衙门的门外了。原来,这门外正围了十几个百姓,或坐或站,都正对着衙门的大门狂骂。
“一群吃干饭不干活的废物,别的衙门,衙役就算对贼寇无能,总还能欺压一下百姓,你们,啧啧,就是一群混吃等死的货色!”
“可不是吗?山贼你们捉不了,小蟊贼你们逮不住。无能的见多了,像你们这么无能的,我们还是第一次见!怎么,从小你们老子娘就给你们喂尿的吗?”
“哈哈哈,原来是喝尿长大的,怪不得一个个比老鼠还要胆小!”
“……”
在几个人肆无忌惮的谩骂和嘲笑声中,守在衙门门口的两个衙役却是安之若素,似乎眼前这些百姓的谩骂对象,根本就不是他们一般。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羞愧,只有满不在乎的木然。
张易之见了这情景,终于明白那驿卒为何把他领到那边就不再往这边来了。的确,这衙门门口的情形,实在是令人惊愕。
都说古人民怕官,张易之也算是走过一些地方,见到过不少的衙门,也通过自己的眼睛验证了这一点。
可在这辽山县衙,这定律真是被打破得有些彻底。若是在其他衙门,莫说众人聚在一起对着里面高声谩骂,就是随随便便坐在那里,说不定都有图谋不轨的嫌疑,要被抓起来好好审问的。可在这里,这群百姓简直是畅所欲言,为所欲为,就差直接动手了,而衙役们的反应居然如此淡定!
若让张易之说出这一辈子他见过最淡定的人,眼前的两个衙役绝对是让其他所有候选者难以望其项背。
看见有个人走过来,那些谩骂得正起劲的百姓或许是以为来了同伴,谩骂得越的起劲了,而那两个衙役则只是微微地瞥了一眼来人,然后又继续转过头去装木头。
“请问,这里是辽山县衙吗?”张易之来到两名衙役面前,问道。
两名衙役显然对张易之这“请问”二字极为诧异,同时转过头来,随即便指了指头顶上的匾额道:“不识字吗?自己看吧!”然后便又转过头去。
张易之有些无语。这些衙役简直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啊,自己和他们客气一点,他们便冷语相向,这些百姓们对他们不客气点,他们倒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当下,张易之便端起架子,道:“你们给我进去通报一下,就说新任的县尉员外同正张易之前来履新!”
“县尉员外同正?”两个衙役缓缓地回过头来,看着张易之的俊脸,眼中略过淡淡的叹息。其中一个甚至摇摇头,嘀咕道:“长得如此俊美,就算什么本事都没有,去大户人家当娈童也有的是人家要,却跑来这鬼地方当县尉员外同正,真是——”叹息一声,缓缓地转身走进了门内。而另外那个衙役也是连连点头,似乎对同伴方才的那句话颇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