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暗道一声“惭愧!”这大概就是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呢,就跑这么一群人出来,把他存留在心里的问题轻易解决掉。待得这几个年轻女子渐渐走远,张易之才在夜色的笼罩之下,向她们来时的路摸了过去。
同时,内院里。
窈娘扶着乔夫人卢氏缓缓地走出了卢氏的卧房,来到门前的一棵大树底下坐好。
卢氏的双目一直不断地在窈娘的身上睃巡着,她今天似乎对窈娘又有了另外一重和平日又有一些不同的意味,似乎是慈爱,又似乎是——留恋。
窈娘这两日可算是形容枯索,失却颜色,不复往日那种活泼俏皮的模样,只是在卢氏面前,她还要顾忌对方的心情,只能强打起精神,忍住心中是酸楚,勉强维持一个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和的表情。
感受着卢氏倾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饶是窈娘如今心情正有些抑郁,还是忸怩了起来,她忽然露出了笑容:“夫人你怎么这样看着人家,人家可没有磨镜之好。就算有,老爷也不会答应呐!”
卢氏被她逗得一笑,嘴里骂道:“你这死蹄子!”随即,她脸上的笑意又渐渐敛去,嘴上却缓缓地重复了一句:“你这——死蹄子!”
窈娘感受到了卢氏心情的沉重,也知道这种沉重的根源所在,就是自己,她就再也笑不起来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卢氏。忽然,她说道:“夫人,你把她们都支开了,恐怕是有事要说吧!”
“你这个蹄子倒是聪明得很。”卢氏深深地看了窈娘一眼,语调忽然变得低沉起来,“你——走吧!”
“什么?”
卢氏的声音虽然颇为低沉,但窈娘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只不过是有些震惊而已。
“我让你走,落入那个畜生的手里,生不如死,赶快一走了之吧!”卢氏缓缓地说道。
窈娘心中感动无比。她知道来俊臣的厉害,也知道,在如今这个世上,绝少有人能在来俊臣的威慑之下,做出违逆他的事情来。而卢氏一个女子,却敢做这种须眉不敢做的事情,这决不能仅仅归结于卢氏的大胆,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一番情义。
“夫人,奴婢不走,奴婢不能走!”窈娘倔强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只是,她说话的声音却已经有些呜咽了。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为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考虑,可你怎么就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呢,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若是能逃得此劫,找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安稳快活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夫人,你别说了!别说了——”窈娘闭上眼睛,使劲地摇着头,泪水终于从她的双眼之中缓缓流出。尽管她和所有的女子一样,在遇见危险的时候,也会害怕,也会绝望。但她却有着一般女子所没有的坚持,她不能为了自己一个人而害了别人一家。
卢氏眼中闪过淡淡的欣慰,她忽然展颜失笑,道:“你莫非是以为自己走了,就会连累我们一家人么?不必担心,我已经有了万全的安排,谅那来俊臣一个小小的县尉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可是,他是来俊臣哪!”窈娘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的确,若是一般的县尉,怎么能惹得起乔家,只是当这个县尉是来俊臣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谁也不会蠢得以官位来衡量来俊臣的杀伤力,否则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在他的手里了。
“来俊臣又怎么样!”卢氏鼻哂一声:“他比起一般的县尉来,的确是强了不少,肯定强过我们家那个窝囊的五品郎中,甚至有可能强过我兄长那个天官侍郎。不过,他能强得过满朝文武,强得过众多的皇亲国戚吗?”
卢氏的兄长卢衡如今是朝廷的天官侍郎,也是目前卢氏一族在朝中官位最高的人,他虽然仅仅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成为了下一任卢氏族长的热门人选。卢氏拿他来说事,其实也是一种侧面的宽慰,毕竟天官侍郎这个官位,在朝廷里的话语权绝对是十分强劲的。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窈娘脸色一动,便伸手抹去了眼角的眼泪,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