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孔雀东南飞》是一篇幅很长的曲子,但这时候也渐渐进入了尾声。这尾声也恰恰是全诗中最为忧伤的部分,如泣如诉的曲调传来,张易之顿时忘记了苏味道引起的那些不快,完全沉浸在了这乐调之中。
他现,曾几何时,自己居然也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而这,明明不是他的风格。想来,一切的源头,就在这乐调之中,慕云飞的琴技的确是已经到了运斤成风的地步,感染力十足,让张易之这样心志近乎刚硬如铁的男子,也不由得染上了一种淡淡的伤感。
在这乐声之中,张易之心神飞驰,他忽然想起当前自己所面临的局势,心中不由自主地骂开了:“张易之那厮,简直就是个天生的骗子!如果不是那该死的约定,老子现在说不定早已左拥右抱,享尽艳福了,可就是这约定,羁绊了老子的手脚,羁绊了老子的本心,也羁绊了老子的艳福!nnd,如果下次给我再撞见那小子,一定和他解除约定,就算这官司打到天上地下,老子也要坚决奉陪!”
随即,张易之的眼神变得越的迷离,看着眼前这个以优雅的姿势弹奏着古琴的美人儿,他产生了一阵绝望的恍惚,仿佛她并不在眼前,而是在他一辈子都不能及的地方,她离得是那样的遥远,张易之甚至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咚咚!”音乐的节奏倏忽变动,张易之忽然回复了一点神智,他不由得有些苦笑:“老子这身体还不满二十岁,就这样眼花了?看来,老子的前途真是渺茫得可以,罢了,罢了,这最后的两天之间里,老子还是尽量想办法见到老六,并且劝说他。若是成功自然是好,如果不成功,老子就拼了这条小命,将窈娘和慕云飞她们救出樊笼,也算是难得地做了一回好人。反正,一个男人如果连女人都不能碰,活着也没有多大的意思!”
心里头下了决定之后,张易之的眼神里的迷离之色倒是渐渐散去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鉴定。
一个人的音乐是不是能震撼人心,先看的其实是能不能震撼自己。慕云飞大周朝屈一指的娱乐界明星,他的音乐造诣已经到了摄人心魄的地步。所以,此时的她自己,显然也沉浸在了这忧伤的乐调之中。先前,她的眼角曾经显出一丝迷雾,但此时,这迷糊却凝化作了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美丽的面颊缓缓地流下。她本就有绝世之姿,这时候美人垂泪伤怀的样子,更显得惹人怜爱,张易之见了,不由得痴了。
就在这乐曲马上要进入尾声的时候,琴音一阵大乱,慕云飞忽然伸手在那古琴的弦上一阵乱拂,那古琴似也不堪其辱,出一阵散乱的抗议声。
张易之脸色微变,他感觉到了慕云飞心绪上的极度波动,想来是因为这曲子触动了她心中某根脆弱的神经,以至于有这样的失常。
就在此时,慕云飞近乎狂野的动作倏忽停了下来,她忽然出一声哀婉的啼声,扑倒在那琴上抽泣起来。
张易之大为愕然,他想不到被苏味道那样毫不留情地折辱,慕云飞也只是有些委屈而已,这时候的烟波已经消散,她为什么反而哭出声来呢?惑然之下,他把目光移向了慕云飞身边的小月身上。
小月也正把目光直直地向这边扫来,刚睃见张易之,她眉头一皱,秀眉顿时竖起来,嘴里轻叱一声:“笨男人!”
张易之不由有些尴尬。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论如何,自己是逃脱不了罪魁祸的责任的。原因无他,今天若非为了自己,慕云飞断不会主动邀请只有几面之缘的苏味道,也就不会惹出后面那些事来。若非有了这些事情,想来一向乐观坚强的慕云飞也不至于如此失态,竟然趴在她最心爱的古琴之上低声抽泣。要知道,相交这么久以来,张易之还是第一次见到慕云飞落泪,而这第一次,却显得那样的与忧伤。
张易之连忙走上前去,,满面真诚地低下头向慕云飞道:“慕大家,慕小姐,今天的事情是我的不对,你就不要哭了,好不好?”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慕云飞便扭动着肩膀,哭的越的伤心了。
张易之连忙调整了策略,改而戏谑:“来,笑一个,笑一笑,十年少。微笑使人美丽,美丽的人都喜欢笑。一旦哭起来,再美丽的人儿,也要变成丑八怪了,你总不愿——”
“呜呜——”抽泣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哭泣。
“还是不要哭了吧!”张易之只能黔驴技穷,只能苦笑了:“除了男人的眼泪,我最怕女人的眼泪的。我保证,以后苏味道这老色鬼不会再有机会——”
“笨男人,苏味道算什么东西,我家娘子岂会为他落泪!”
“那是为什么?”张易之奇道。
“就是为了——”小月有些激动了。
“小月,不要说!”慕云飞忽然抬起头来,阻住了小月的话头。
小月眉毛一挑,摇头道:“不行,今日我一定要说,就算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事到如今,总归要说个清楚的,不如就在今天,此时此刻,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来说,岂不是好!”
见到慕云飞还要阻挠,好奇心大起的张易之抢着问道:“到底是什么话头,要今天讲个明白,我倒是也很有兴趣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