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还带着很浓重的艾草香,苏幕白心里绷得很紧,顺势缠着纱布的手也紧了起来。昨天出义庄出得急,也不知道在哪里割伤了手。
对面是一间卖冰的铺子,一阵冷风吹来,一阵冰凉,他扯住旁边和他擦肩而过的一个女子,笑问,“七婶,你知道霜降塔在哪儿?”
那女子二十多岁,珠翠满头,先是冷得打了个哆嗦。见是苏幕白,笑得灿烂,又见他扯着自己,心下一阵欢喜。挺着胸往前蹭,右手捻着帕子在他手上摸了摸,眼角处一颗泪痣让她生得很是多情,“是小白啊?怎么,那霜降塔里有你的相好?”
苏幕白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婶子知道?”
那妇人走近了些,带着浓浓的乡音,“霜降塔在我家!”
“婶子……搬家了?”崔七娘住在梅隐镇北头,那里别说是塔了,就连一个高一点的宅子都没有。
“这倒没有,”那七婶子哈哈哈一笑,“不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家这么多书,那书中必定是有什么霜降塔,雨落塔了……”
苏幕白要走,崔七娘挑着眼睛急急一声,“诶,你去哪儿啊?”
苏幕白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一只来看着这街上来来回回的人群。人是人,树是树,看来真的不是梦,挥了挥手,“我去找颜如玉!”
昨夜那女鬼的一番话,“城西河头,霜降塔下,左数第三面墙,从左往右走三步,墙根处的东西,你去挖了,然后自己用。用完之后,我在这里等你。”
身上又起了一阵寒气。
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苏幕白不是不想去取。
关键是,城西?哪个城西?梅隐镇是一个小镇,镇上大多数人一辈子连这镇子都没有出去过。再说这上头有望郡,再上头有邯郸城,临近的有青城,扶风,王二虽是从望郡回来,但是中途经过了哪里他并不知道。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街边装白胡子瞎眼老道的安在和,一根棍子在面前有节奏地敲击着,似是越有节奏人们就越看得出他道行高深。
“叔?”他眨了眨眼睛。
老道并没有反应。
他看了看旁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咳了咳,“安在和!”
安在和有些装不住,右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往旁边拨了一拨,示意他走开。
苏幕白见了,倒是直直往他方向走去,一撩袍子,随他一同坐在那石阶之上,“嘶”地吸了一口长气,拍了拍他的胸口,“诶?你怎么就喜欢装道士?这次我陪您,咱爷俩一起装!”
“你个小兔崽子,”安在和急得跳脚,“去去去,做生意呢,别捣乱。”
苏幕白一笑,“这梅隐镇总共就这些人家,你再装,装成什么样别人都认识你。”
“真的?”
“恩,真的。”苏幕白似是很认真地点点头,有些机密道,“再说,谁还不知道叔你天赋异秉,有个这么出色的侄儿?我往这边一坐,谁还不认得你了?”
安在和理了理头绪,然后“噫――”地一声扯开嗓子,“你个小王八蛋子,翅膀长硬了嘿。”
然后安在和打住。
眯着细细小小的眼睛,目光从街的东头扫到街的西头,最后停在苏幕白俊生生的脸上,看了良久,突然倒吸了一口长气,示意让他凑过去。
“小三儿,你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那算命老头猥琐地笑了一笑。
“没,没有……”苏幕白道,顺势拿起安在和旁边放着的小点心,漫不经心地吃了起来,馨香满口。得倒是没得什么宝贝,鬼倒是见了一只。
“你可骗不过我,老朽曾经见过一个,也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的人。”
“谁?”
那算命先生也不回答,扭了一个头,给他抛了一个媚眼,“得了拿东西之后,可了不得。”
“去,懒得理你。”苏幕白将三两银子放在他旁边,“这是今年的。”
安在和立马将那银子攥在手心里,感受了下重量,咳了咳,“义庄本来就生意清苦,你有这番孝心,我也是很满足的。”
苏幕白笑了一笑,将褡裢往上提了提,然后问道,“对了,叔,你可知道一个叫霜降塔的地方?”
安在和给人算命总是有一个很好的习惯,讲累了就喝一口金银花水润润嗓子,方才听到那么一声,一口水“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霜降塔?!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就从一个人口中听到,觉得好奇,我在这梅隐镇也近两年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塔?”
“你要是知道那就是怪了!”安在和扯高了嗓子,似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博闻强识一般,然后看着苏幕白,眼神清冷,“怎么?这事情如今只有我和那范老头知道,怎么着,他告诉你了?”
“额……嗯。”
“我就知道!”他气愤得一拍大腿,“就是见不得我好,好不容易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侄子,就可劲在我侄子面前埋汰我……”
“叔,那你可告诉我,那霜降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凑过去。
“咳咳,”安在和在台阶上正襟危坐了起来,看着那一抹浮云,“小三儿,我告诉你,凡事要听两面,事情可别只听你师父一个人讲。”
“那是一个几十年前就荒废了的道塔,在梅林镇东郊往前去一些的山上,前几个月吧我路过的时候,就发现已经不见了。估摸着是被人毁尸灭迹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