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歪歪倒倒走到前厅门口的大路上，她已疼得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和下巴簌簌往下滚。

“扭到脚了？疼么？”一双手伸过来，扶住了她。

玫瑰转过头，突兀撞上一双眼睛。

碧蓝色般天空似的一双眼睛，眼底微微弯起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便荡漾开了比桃花还媚的笑，迷得人移不开注意力。

是凤九……

一袭淡蓝色长衫，像个普通的古代书生。

他好像同邱秀雅记忆中的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看不见玫瑰。因为他的目光一直定定地落在邱秀雅身上，嘴角像平常打坏主意时一样，勾着坏坏的笑。

邱秀雅皱紧了眉头，用力一甩手：“大胆登徒子，放手……”

但她力气太小，不但没甩开凤九，自己反而踉踉跄跄跳了两下差点摔倒。

凤九眼眸中笑意瞬间变得越加灿烂，灿烂得有些刺眼。他是凤九，却和玫瑰认识的凤九气质极不一样，陌生到了极点。

“好，我放手。”淡淡说着话，他松开了手。

突然失去平衡，邱秀雅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在下告辞了，”他朝邱秀雅低头行了个礼，笑容依旧。

“后会有期。”说完转身穿过玫瑰的身体，朝前面走去。

“凤九。”玫瑰跟在他后面大声喊。

可是凤九终究没有听见玫瑰的声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尽管他是只厉害的妖怪，可现在玫瑰肯定他只是一道幻影，一道邱秀雅七魄记忆中存在的，以这座老宅为舞台重演出来的幻影。

但这场大戏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玫瑰什么时候才能从宅子里出去呢？她想来想去，宅子里只有兜兰能和她正常交流，但兜兰现在也已不见踪影。

那个兜兰口中的大妖怪要怎么才能找到她啊？她累了，她不想再看下去了。

仅仅只是这么一闪念的时间，天空猛地暗了下来，有那么会儿眼前一片漆黑。然后又亮起了一道莹黄的光，使劲眨眨眼，玫瑰发现她又站在了邱秀雅的屋子里。

窗户开着，窗外却糊着一片严严实实砖砌的墙，一丝儿光亮也透不进来，说不出的黑暗压抑。屋子里很暗，只在屋角点着一支昏黄的蜡烛。

邱秀雅坐在绣架前，一双红肿的眼里一片茫然，脸上瘦得只剩两块高高的颧骨。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睡裙，头发仍梳得一丝不苟。

“啊——！！”

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邱秀雅扑到门边，抬手在门上一阵猛拍：“放我出去！！姓邱的疯子！！放我出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哭闹，伴着阵细碎的脚步声，几个人开门走了进来。邱老爷，两个男人，还有那个邱秀雅口中的老巫婆，老巫婆手里抱着一个大木桶。

邱秀雅抬脚就往外面跑，却被两个男人一人揪住一边胳膊拖了回去，将她的头牢牢地按在桌面上。

“爸爸，你们要做什么？”邱秀雅努力保持着平静，但声音控制不住在颤抖。

“秀雅啊……”邱老爷走到她身边，弯下腰同她的脸平齐，眼睛却盯着桌面没有看她，“你看你这一疯是嫁不了白少爷了……”

邱秀雅马上道：“我没疯！”

邱老爷没理她，自顾自说了下去：“……白少爷又是个麒麟命，诰命夫人的爹我还是想做的……秀敏和你长得很像，我就让她替你嫁了吧……”

邱秀雅急了，用力想挣开按着自己的人：“复生不会答应的，你当他好糊弄？”

“……好女婿好女儿有了，我还缺几个好儿子……”忽然眼神闪了闪，“可我没儿子命，只能用男种种出儿子来……”

“什么……”挣扎无果，邱秀雅稍稍安静了些。可大概是感觉到危险渐渐迫近，她的嘴唇不停地打着哆嗦，“你想做什么？”

从夹袄里拿出一颗兵乓球大小的透明珠子，慢慢地瞥向她：“秀雅啊，先生说你是魔女转世，到人间修脱魔障的。这世成了我的女儿，”脸庞因为激动难抑，哭一样扭曲起来，“便替父亲做男种，满足父亲求子的心愿吧，也算你积了阴德。父亲不会亏待你，别家姑娘自尽都吞金，父亲让你吞邱家的宝贝夜明珠。这珠子虽比不上前朝宫里的值钱，陪葬也绰绰有余。”

说完朝按着她的人一使眼色，那两人便将邱秀雅的身体翻过来，上半身躺在桌子上，下半身悬在桌子下。

意识到不妙，邱秀雅拼命挣扎，但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两个壮汉？胸膛被两只膝盖死死压住，连脖子都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蹬着双腿。

没有犹豫，邱老爷挤到两人中间，一手捏住邱秀雅的下巴，一手将夜明珠用力从她嘴里塞了进去，直直地塞进了她的喉咙口。又怕她吐出来，干脆用手按住夜明珠死死地抵在喉咙中央。

邱秀雅的双脚拼命弹动，像被抛到炎热沙漠上一条绝望的鱼。双手痛苦地痉挛着，反复张开又合拢。

玫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僵住了。

半天，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可是身体里满满当当溢满了恐惧，浑身使不出一点点力气。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退到门口那个正拿着佛珠低头念佛的巫婆身旁，低声问：“为什么不救她？”

老巫婆只是低着头闭着眼，手指飞快地拨着念珠，嘴里嘟嘟囔囔地念着佛。

“为什么不救她……”玫瑰脚下失了力气，颓然坐到地上。她心很乱，可是脑子里却莫名地一片清明，在屋里这股巨大得让她透不过气来的恐惧中。

她想起来了，那种被亲人杀死时的绝望，那种不甘的感觉。即使隔了百年，仍然深藏在灵魂中，再次想起时还是不寒而栗。

……

许久，邱秀雅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死命乱蹬的脚缓缓软了下去，软绵绵地搭在半空中。

按住她的三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同时松开手散开。领头的邱老爷扶着桌子喘了一阵，眼里竟然泛起了泪花：“好丫头，好丫头，爹对不起你……”喃喃自语两声后，他对那两个男人说道，“把木桶拿来。”

那两个人反而往后面退了两步。

一人哭丧着脸道：“哥，杀人比杀猪难呢，我脚软。”

另一人一脸惊恐道：“我也是。”

“没出息的东西。”邱老爷骂了一句，不得不自己动手去搬屋角的木桶。

就在这时，因为双腿的重量，邱秀雅的尸体缓缓往下滑。很快就从桌面上落下，重重地仰面摔到地上。

玫瑰小心翼翼爬过去看着她的脸。

她脸色发青发紫。眼睛半睁半闭，露出两丝眼白。鼻孔外挂着两条毛毛虫似的红鼻血。嘴巴大张，下巴扭曲地歪到一边，嘴唇上和牙齿上布满了牙血。两只手掌鹰爪样的勾着，手背青筋蹦出。

这就是活活被东西卡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