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
“他一直在我身边,却只看着没有生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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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沧海经常出去办事,时常十天半月的不在家,小嘻和小哈也被沧海送出了国。在家待着无聊,吉祥阁那里沧海也不让她去,怕她又招惹些麻烦。
于是,紫彤在离古街五站地远的大兴路一家咖啡店找了份工作,做夜班服务员。这间咖啡店的房屋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欧洲移民造的,店面的装潢相当考究,非常有欧洲建筑特色,名字是从意大利语里来,中文名叫“阑珊”。
而对于这份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工作,紫彤做得十分卖力。对每一个顾客笑脸相迎,主动扫地擦桌子。
这天晚上下着绵绵小雨,街上来来往往的车已经少了,店里只剩一对情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从男孩一进店两人就开始激烈地争吵,女孩很生气,说话时头不停地摆动,马尾上两个别致的硕大五彩铃铛铃铃作响。
遇到这种顾客,她们做服务员的只能识趣地站在远处。
同事小慧笑道:“不就是男的迟到十分钟,这都骂了两个小时了,我建议他们真该跟雷家两口子学学。”
雷是“阑珊”的老板,一个有着淡蓝色眼睛的中意混血,因为中文不太好,所以不怎么说话。三十多岁,看上去有些显老,身上常穿一件暗红色店装,住在咖啡店不远处的弄堂里。时常会来店里巡视一下,脸上时常挂着愁容。脾气有点坏,但从不拖欠薪水,还经常额外给员工发奖金。
听说雷以前住在意大利,因为与去意大利留学的中国女留学生相爱,毅然随妻子搬到中国,租下这家店开了“阑珊”。
但七年前雷和他太太自驾游去西藏出了车祸,雷伤得较轻,他的太太却陷入深度昏迷,至今还未醒来。
因为雷是混血,身材高大,眉目深邃,挺有熟男魅力的,往他身上扑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但雷对任何诱惑都视而不见,这几年一直细心地照顾着自己的妻子,每天无数次往返于咖啡店和家之间。
“喀啦……”
那对情侣吵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杯碟的破碎声传来。那个头扎五彩铃铛的女孩对顶着一头咖啡汁的男孩大声吼道:“分手,以后别特么来找我!”然后拿起包包夺门而出。
男孩呆坐了半晌,猛地扭头喊道:“服务员,还不结账!喜欢看热闹是不?”
好好的杯子被他们打碎了,地毯上椅子上全是咖啡,最后人家还把她们服务员当出气筒。紫彤和小慧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玩起双簧,报了个变态的赔偿价格。
看样子男孩不缺钱,眼也不眨扔下赔偿费后扬长而去。
紫彤正拿着扫帚收拾残局,有人问:“客人打碎,杯子?”
她扭头一看,对上了一双深邃的淡蓝色眼睛,忙道:“是的,已经让客人赔偿了。”
他蹲下来,小心将靛蓝色的杯碟碎片一片一片捡起:“这是珍挑的杯子,”他表情严肃,眉头紧锁,“以后,冒失的客人,给他们,用白色杯子。”
珍是他妻子的名字。
怎么能看出客人冒不冒失呢?紫彤暗暗犯嘀咕,但还是答:“好的,雷。”
雷觉得叫“老板”太过生分,所以让“阑珊”员工全部直呼他的中文名。
收拾好残局,雷到后厨巡视,小慧将剩余的材料送回仓库,紫彤一个人留在店堂。
今晚生意不太好,那对情侣走了以后只来了两个客人,他们没点什么,随便坐坐就走了。送走这两个客人,紫彤关上门一回头,忽然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壁橱旁那个最昏暗的位置上。一袭真丝抹胸白裙,黝黑的卷发如瀑地倾泻在肩头。微微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什么时候来的?
紫彤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十月的晚上天气很冷,一条单薄的裙子显然不能御寒。拿起菜单,紫彤朝她走去。还没走到跟前,又吃了一惊。她的脚上穿着一双断了跟的红色高跟鞋,鞋和白皙的脚掌上沾满了泥浆。
盯着客人看很不礼貌,紫彤将菜单放到她面前:“小姐,请您点餐。”
她抬头看着紫彤,似乎有些惊讶,眉目在暗红吊灯的映照下清秀如画。
这时,雷在柜台处喊:“彤,过来。”
雷很少在客人面前大声说话,看来他因为杯子的事生气了。紫彤朝女人笑了笑,硬着头皮回到柜台。果然,借口柜台有些乱雷发了一通牢骚,让她记得下次一定摆整齐。她是夜班工作人员,整理柜台的事不归她管,但雷是老板,所以他发脾气紫彤只能“是”“好的”那样答应着。
雷发了通脾气,好不容易等来结尾词:“下次要注意。还有,下班,别忘锁门。”
紫彤没精打采地低着头将雷送出门,回到壁炉旁想对客人说声抱歉,发现那个位置上已空无一人,人家早走了。
又等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客人来,紫彤和小慧关上店门各自离开。
因为今天动作慢了些,6路车已经没了,紫彤不得走到下一个公交站坐16路车。快要到地点的时候,忽然看到公路桥上聚集了很多人和车。那些人拿着手电和手机等照亮的东西,正往下面护河堤上照。听他们议论,好像下面有一具女尸。
因为人太多,紫彤根本看不见河堤上的情况。正想快步离开,忽然发现熙熙攘攘的人群外站着一个女孩。她浑身湿淋淋的,双眼迷离,脖子歪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皮肤白得像雷似的,在黑夜里极其刺眼。紫彤认不得她的样子,却对她头上两个硕大的五彩铃铛记忆深刻。见周围的人都不理她,任这个女孩在雨中失魂落魄地站着,紫彤有些不忍,走过去想同她搭话。
走到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头皮森森地一麻。这个女孩的脖子上竟然有一道伤口,半个脖子那么深,白森森的肉可怕地往外翻着,甚至可以看到她的气管,却没怎么流血。
“天……”紫彤正想大声叫喊,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小平凡,别出声,别乱看,跟我走。”说话的竟然是凤九,他又出现了。
被女孩的样子吓了一跳,心里也明白她不是普通人,就识相地被凤九半拖半拽地拉到不远处他的车面前,不敢再往人堆那边看。
“上去。”他嘴巴一咧。
“做什么?”
“送你回去。”
“没事献殷勤。”说完就要走。
挡住紫彤的去路,眼睛笑得弯了起来:“怎么,怕被别人看到你和大帅哥在一起招嫉妒?”
不得不说,凤九依旧是个好看得让人心神荡漾的男人。不同于往日随意的打扮,今天他穿着一件长长的修身黑风衣,故意敞着怀,露出里面松松垮垮的大领黑T恤和撩人的结实腰肢。下面穿一条黑色微喇裤子,将原本就修长的大腿衬托得更加性感。同样一个人,只是换了穿着,就从美貌小青年变成了气质潮男。
不过可惜,紫彤对他侵略性的美貌有一定的免疫力,她心里只有她的沧大帅哥,于是她瞪了他一眼,拉开车门上了副座。
车里萦绕着一股淡淡暖香,和凤九身上的味道一样。低头将湿淋淋的伞塞到座位下,两根东西掉进了脖子里,挠得紫彤有些痒。摸出来一看是两根短短的毛发,黑黝黝的,像针一样竖着,通身泛着幽蓝色的光。
凤九坐到驾驶座上:“抱歉,我正在重新修炼,最近我还在换毛,车上总有收拾漏下的。”
换毛?紫彤盯着这两根毛发,早已习以为常,原来这只狼妖又重生了。
因为雨下得很大,车开得很慢。忙了一天的紫彤有点累,呆呆地坐在位置上。
半晌,凤九突然开口道:“真伤心,这么久不见,等了这么半天,你竟然找不到话跟我说。比如谢谢,好想你之类的,别那么冷淡嘛,我又帮了你一次呐。”
紫彤转头看着他,淡淡道:“有什么好谢的!东方飘雪的事我没再怪你就不错了!”
望着前方,他的表情僵硬了起来,不再说话。
“今天我可没让你送我。你为什么不让我和那个女孩说话?”紫彤见凤九如此的表情,有些后悔跟他提起东方飘雪的事情,于是转移话题道。
“跟她说话你会非常后悔。小平凡你要记住,”他收回了神认真的说道,“以后看到奇怪的东西别太好奇,若让他们知道你能见到他们,被他们缠上,不是每次都好运能碰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