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客栈大门再次打开。
老板娘站在门口,怔了怔,才撑着伞微低着头小跑碎步迎出来。
没等她说话,沧海便抛了个布包给她:“五根金条,要两间房,多弄点干净的食物和洗澡水。”
大概是觉得沧海来者不善,老板娘低着头,小心说道:“小妇人只是开客栈的,先生请……”
话未说完,沧海猛地一挥马鞭,“啪”的一声,将她手中的油纸伞劈下了一个角。
面露不耐,眼中冷光闪烁:“方圆几百里没人烟,还赶客人。难道开着店不做生意么?且放心,好吃好喝伺候着,我便不与你为难。”
闻言,老板娘像是吓到了,连连点头:“是是是。”接着收了伞凑过来扶紫彤下车:“夫人,您当心。”
见人家被沧海那么威胁,紫彤挺不好意思的:“老板娘,叨扰了。”
她似乎愣了愣:“夫人您会说话?刚才我听秦先生说……”
“我有喉疾,有时能说话,有时不能说。”
“哦,算我多问了。”她殷情地笑着,“夫人您放心,我会找个干爽的屋子存放车上的身体。”目光在沧海身上停留了下,“不知该如何称呼先生?”
脱下手套,沧海轻声一笑:“老板娘唤我沧老板就好。”
紫彤无语。沧海用着柳青的身体,柳青毕竟是女人,再打扮得像男人也是女人,他突然这么说不被别人当成神经病才怪。
可老板娘竟然应了声:“是,沧老板。”
走进草屋大厅,厅里摆着几张桌椅。鱼头火锅的香味越发浓烈,充溢着房间的每个角落。闻到这味道紫彤一步也不想走了,跟沧海央求:“我们先在大厅吃点饭吧。”
“大厅太臭,吃不下。”沧海拒绝。
“是是是,这几日逃难的客人多,厅里不干净。太太别急,先进房休息,小妇人马上就吩咐厨房做饭。”老板娘劝着,扶着我继续往前走。
一路扶着往里走,拐过几道走廊,进了一间宽敞的房间。青石地板,古朴的木床,方格木窗。桌子板凳俱全,还有张躺椅。老板娘介绍:“沧老板,这就是小店最干净的上房,请您和小姐将就将就。那位先生的身体安置在隔壁……”
话未说完,沧海漫不经心地说道:“积古的老尸体放在旁边,想熏死客人?”他坐到躺椅上,伸了伸胳膊,“扔到地下室锁起来,别丢了。”
紫彤忙道:“就放在旁边的房间。”
“呃……”老板娘为难地看了看沧海,见他闭上了眼睛没出声,对紫彤笑了笑,“小姐别担心,小店的地下室也干净。我这去张罗小菜和洗澡水。”说完匆匆离开。
无论在什么朝代,谁出钱谁就是大爷。
不多时老板娘就带着伙计拎着热水桶,端着饭菜回来了。不是客栈的招牌菜水豆腐炖鱼头,而是些几样炒时蔬和一碗蘑菇汤,另外就是一屉子白米饭。
待老板娘放好饭菜,摆好筷子,沧海才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筷子每样菜尝了点,吩咐:“味道不错,就是太素了。明天弄点荤菜,小姐要补身子。”
老板娘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答应着,同伙计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紫彤坐在床上,看着他慢悠悠地往嘴里塞着油汪汪的香菇,忍不住连连咽了口口水。
“二十多岁的人,不自己过来吃饭,要我喂你么?”突然他对紫彤开口,一边用筷子敲了敲对面盛着热腾腾的米饭的碗。
怀孕后紫彤的食量增加了好几倍,可明月失去意识的这几天,她每天只靠几个冷馒头维生,连热水都没喝过几口。又一路颠簸劳累,早就饿得受不了了。见他敲碗,可怜胃立刻发出一连串叽里咕噜的声音。引来他似笑非笑的眼光,眼见他微扬嘴角,貌似要开口训人,紫彤起身几步走到桌边坐下,端起饭碗就想扒。可前几天因为抓刀刃划伤的十个手指正肿着,一抓筷子就掉,根本拿不住。
“真要我喂。”嘟囔了句,沧海拿过紫彤的饭碗,夹了几筷子菜拌好饭,用勺子舀起一勺吹散热气凑到紫彤嘴边,“张嘴,啊……”
紫彤实在太饿了,顾不得羞涩,她一口含住了勺子。
饭极香,松松软软,甘甜可口。
菜极脆,鲜嫩微辣,十分下饭。
紫彤想除了明月的手艺,再没比这更好吃的饭菜了。
忙着喂紫彤,沧海根本没吃几口。紫彤用极快的速度吃完了整整一屉饭,连菜盘底子汤都让沧海用米饭蹭了喂她吃干净。最后意犹未尽地打着饱嗝,扶着腰坐到床上。双脚互相蹭,想把鞋从浮肿的脚上脱下来。可脚肿得太厉害,蹭了半天鞋纹丝不动。
沧海坐到紫彤旁边,抬起她的脚,帮她脱下勒在脚上的鞋,把双脚抬到床上。又拧干热毛巾,裹在她的脚上按捏几个穴位,轻声嘲讽:“嫁个妖尸,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挨饿受累。自作孽,不可活。”
要是以前紫彤早跟他顶起嘴,可现在除了疲惫还是疲惫,淡然道:“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吃多少苦,受多大累,我都心甘情愿。”
斜瞥向紫彤,他手劲骤然变大:“你最近懂事不少。”
闻言,紫彤抚着隆起的小腹:“就快做母亲的人,必须长大。”
十个手指鹰爪一样猛地使劲,几乎陷进了她的脚踝,疼得紫彤打了个哆嗦。他的手似乎也在抖:“这具身体叫柳玥,这个孩子是柳玥的孩子,这是我保护你的前提。懂不懂?”
有些底线一步也不能退让,紫彤抖抖地说道:“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我就是母亲。”
对峙了片刻,他手劲渐渐变小。
紫彤小心翼翼地问:“明月怎么了?”
“他?”目光一凝,他看了看紫彤,“我觉得你的记忆力没那么差,刚刚答应我什么来着,你现在已经跟他没有关系。”再次使劲,拧住了紫彤的脚底心,火辣辣地疼,“生完孩子就跟我回家。”
“你属螃蟹的,喜欢掐人。”吸着冷气,紫彤强忍不住即将滚落的眼泪:“我保证和他一刀两断,我只是想知道他怎么了?”
他手松,把紫彤的双脚轻轻放到床上:“他尸化了,为了保住一口生气。妖尸就是这么一种东西,靠吸食别人的生气苟延残喘,其实不过是死物。”
“不要这么说明月。”紫彤可以容忍他打紫彤,骂自己,逼她和明月分手,但无法容忍他侮辱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