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李显笑问。
东风飘雪低下头,思忖片刻再开口:“陛下恕罪,臣可以算天下人,却算不出臣自己的卦像……”
李显也缄默了半晌才说道:“你一向如此。”复又笑了起来,“爱卿,再帮朕算算姻缘可好?”
东风飘雪没料到他会让自己算这个,迟疑了一下,才细细排了卦。然后将头低下:“陛下恕罪,臣可能算错了……”
面对一个有累世记忆的神,她根本没有说假话的可能。
帝王李显,帝后东风飘雪,命定姻缘。
“哈哈……”李显微笑着站起身,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爱卿算得没错,这一世,你是我的姻缘。”
他微微仰起头,凝视着东风飘雪。漆黑温润的眼眸好像夜空泛起星辰的波澜,安宁而深邃:“两年之后我比你高一头,就娶你做我的皇后。”
东风飘雪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实则心中冷一阵热一阵,早已翻了天。因为她实在没办法接受,眼前这个完全乳臭未干的男孩居然真的是她命定的夫君!
幸好李显并不想难为她,将话题扯开,同她聊起了易学之类的话题,直到夜深才起驾回宫。
自从上次皇上回宫后,赏赐便一样接一样送到引佛神宫。此外吃的穿的用的,皇上有一份就有东风飘雪一份,看这番情形,东风飘雪俨然已是未来帝后。
偏偏东风飘雪又毫不上心,看到那堆赏赐,眼里甚至会流露出明显的厌恶。东风飘雪是清修的神官,算卦时看尽了红尘世界悲欢离合,以前何曾毫无掩饰表达过自己的情绪?
是夜,东风飘雪站在窗边,忽然手一撑跃出窗外,衣袂云一般扬起,扑灭了烛光。
空余一室清冷和缕缕香风。
轻盈地落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外,东风飘雪手腕一翻,指尖便多了颗鸡蛋大的夜明珠。借着幽幽蓝光,她提着裙裾进了山洞。
山洞中凤九化成原形,趴在干草窝上睡得正香。一截猩红的舌头尖吐在外面,随着他的呼噜向左向右地摆来摆去。
把夜明珠放在洞壁,东风飘雪走到凤九身边蹲下,伸手抚摸着他黑黝黝的狼头。
凤九依然打着呼噜,却将头微微偏了偏,好让东风飘雪更方便抚摸。显然是知道东风飘雪来了,不想理她,又喜欢被人摸头。
“灰狼,”东风飘雪轻声道,“今天你不到净心居,以后便见不着我了。”丢下这句话,她起身出了山洞。
静心居在山顶,两间小竹楼,是东风飘雪平常独自夺清静的地方。
东风飘雪推门进去,抱出竹席铺好床,然后坐在床边发呆。
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哦,难不成你明天就要嫁进宫?那便嫁,何必告诉我?”
东风飘雪抬起头,只见凤九站在烛边,头发散乱。那双睡意惺忪的碧蓝眸子懒洋洋的望着自己,有些漫不经心。
“我能算命,却从不改命。”她的声音响起在这片静谧世界里,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凤九,而今我就改了帝后之命,与你共剪花烛,可好?”
东风飘雪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清楚楚。她表情认真,甚至有些凝重。
她说,她要改了自己的帝后之命。
凤九有些惊讶。
怎么会不惊讶?
改命已是逆天,更何况改了帝后之命。帝后之命,天之所定,东风飘雪的命数是定了的,超脱不了。一旦改动,后患无穷。
他本是只灰狼,因有些慧根修炼成妖,不过区区两百年道行,谁也斗不过。东风飘雪居然说要为他改掉帝后之命,改掉之后她怎么办,是承受逆天之罚,还是接受帝王之怒?
凤九慢步走过去,立在东风飘雪面前,低下头,定定的望了她好一会儿。斯条慢理道:“却是你要为我改命,不是我央求你稀罕你,可得说清楚了。”
东风飘雪抬着脸,淡然答:“确得说清,本尊不是为你改命,而是改命,顺便与你在一起。来日遇见更美貌的妖精,保不准也与他在一起。”
凤九好不容易觉得占了点上风,又叫东风飘雪一句话,轻易给激的险些背过气去。男人对女人的愤怒,很多时候往往会用一种暧昧的方法发泄。
弯腰低头,与东风飘雪四目相对:“我虽法力低微,也是妖。变成我的东西,别人便休想再染指半分。”
说完拔下她头上的发簪。
一头长发倾泻而下,丝丝缕缕的掩了她半边面容。
发丝间,眸光荡漾,国色天香。
烛光如豆。
竹床发着旖旎的晃动声。
如云的秀发流水般从芙蓉帐下流泻出来,拖拽在地。一把靛青色翠竹插梳,顺着颤抖的发丝轻轻滑落。
纠缠的温度渐渐冷却。
凤九起床,带着一脸餍足的表情穿好衣服。扭头看着纱帐里东风飘雪,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了半天,他了声告辞,如疾风般消失在东风飘雪的房里。
东风飘雪一个人在竹床上躺了很久,数着竹席上的经纬给自己测了一卦。
卦象分明。
骨节一下子变得煞白,脸色也变得一片煞白。
床头的烛火幽灵般跳了跳,带得整个房间都跳了跳似的。
“我,不服。”半晌,东风飘雪轻声道。身体不自觉地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双腿,脸埋在双臂之间,“不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