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顿时一愣。
胤禛道:“你以为,装病诈死是怎么一回事儿?”
“就是……吃下药,然后……”
“然后闭上眼睛躺在棺材里面装死,然后等没人的时候偷偷爬出来跑掉?”胤禛摇头失笑道:“听书听多了你!”
贾环怒道:“四哥!”
胤禛见他终于恢复精神,温和笑道:“先不说这世上有没有那种让人吃掉以后,浑身冰凉、呼吸脉搏心跳全无的假死药,便是有那种东西,你知道大清皇子死后收敛,有多少流程要走吗?真是活人也被折腾死了。”
“那你说的暴毙什么的,是骗我的?”
胤禛解释道:“所谓诈死,并不是真的去装死,而是在皇上的默挟下离京,摒弃皇子的身份在外生活。至于宣布暴毙、主持丧葬之事,那是万岁爷该操心的事情,明白吗?”
“我原是想,假做乍然得知此事,显出颓废之态来,等皇阿玛察觉,派出太医诊治,我便可做出恼羞成怒、心丧如死的模样,向皇阿玛提出离京,散心也好,求医也罢,只要皇阿玛允了,天下之大,由我去得。若是皇阿玛不允,我也可留书出走,皇阿玛怜我有病在身,也大约不过叹息几声罢了。等再过段日子,或以留恋山水、或以无意尘世之名给阿玛上了折子,之后的事,自有皇阿玛安排……”
贾环期期艾艾道:“那现在不成了吗?”
胤禛苦笑道:“皇阿玛亲眼看见我欢欢喜喜的给你切菱角儿吃呢,如何还肯相信我会受不了打击,心丧如死?”
贾环发愁道:“那现在可怎么办好?”
胤禛为了这个,连那种药都吃了,结果却……若不是自己在康熙面前胡说八道,康熙也不会这么快想起胤禛来,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嘴快惹的祸。
只听胤禛道:“走有走的法子,不走有不走的法子……环儿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呢。”
贾环怎么能不担心,之前胤禛轻描淡写的一句装病离京,他还以为事情果真如胤禛说的那么简单,谁知道事实的真相却是这样,他还怎么相信胤禛的话?
胤禛见贾环仍然神色黯淡,又道:“诈死脱僧计,成与不成,原就只是五五之数……我用这个法子,也是为了不能成时,也能图个清静。”
贾环微微一愣。
胤禛道:“我们二人为何一定要离京?无非是在京中行动多有不便,还有我后院中的那些女人。只要一天身为大清的皇子,我后院的女人就只会越来越多,皇阿玛送来的,额娘送来的,太子送来的,也许还会有将来的皇帝送来的……这些女人,一次不碰说不喜,二次不碰说腻烦,三次不碰便是不孝,四次不碰便成了不敬……可是一旦碰了,高傲如你,又怎肯再和我在一起?”
“我搬去前院已经半年了,那个多嘴的侧福晋两个多月前将事情捅到了额娘那里,额娘便三天两头找了我和乌拉那拉氏前去训话,皇阿玛也旁敲侧击了数次,眼看便搪塞不过去。我若不能离京,就只能将事情做绝了,才能让他们死心……你看,现在不是很好吗?再没有人拿女人来烦我,日后我们便是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也会顺遂很多,就算不能,至少我们也能清清静静的再过两年,而不用现在便急着离京了。”
贾环从鼻子里面嗯了一声。
胤禛见他神情恹恹的,一拧他的鼻子,恶狠狠道:“今儿爷可是向你保证过了,再不会和其他人搅在一起,以后要是你敢动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的心思,爷一定亲手掐死他们,再用绳子把你捆在爷身边,让你哪儿也去不得。”
贾环一面躲闪,一面抗议道:“这可不公平,你都有了弘晖和弘昀了……我可还没有儿子呢!不如让我先生两个儿子……呀,四哥四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胤禛放过他,将人搂进怀里,声音轻轻淡淡:“……以后,就我们两个人。”
“……嗯,就我们两个人。”
在胤禛怀里老实呆了一阵,贾环又想起旧账,道:“你之前还和我说,什么找到了替乌拉那拉氏制药的神医什么的,也是骗我的?”
“当然不是,我吃的就是他给的药。”
贾环喜道:“那他有没有解药?”
一看胤禛表情也知道没有,闷闷道:“那你还用的着找他吗?那种药我也会配。”
“你的药吃了两个月,能让太医诊出是吃了数年的?”
“这有什么用?”贾环闷闷道:“好栽给二哥吗?反正他都翻不了身了,栽在他身上也没什么意思。”
“傻瓜,也不想想,三年前你在干什么?”胤禛道:“三年前,你才十岁,那个时候我和你八竿子打不着,事情推的越早,之后你我的事情让阿玛知道,他便越想不到这上头……否则,让老爷子知道我为了这个吃这种药,信不信他直接让人把我们一起绑了,押到午门口做一对同命鸳鸯?”
贾环嗤嗤笑了几声,康熙未必舍得宰了他们,气的再吐一次血却是一定的,又担忧道:“可是老爷子一问二哥,不就给戳穿了吗?”
胤禛道:“只怕二哥自己也是不清楚的……在他们想来,能给我下药长达三年之久的,除了爷自己,就只有乌拉那拉氏和高福儿,害弘晖和弘昀的事却真真切切是高福儿做的,既然如此,给爷下药的不是他是谁?只怕二哥自己都以为是高福儿做的呢……反正他又不能从底下爬出来喊冤。”
“这下老爷子一定彻底厌了二哥了。”
胤禛轻描淡写道:“二哥反正是虱子多了不痒,老爷子早便厌了他了,最多也就那样了。说不得,二哥听到这个消息反倒会高兴起来。”
贾环想起那日被胤禛直接气晕的胤礽,想来听说高福儿给胤禛下药,让胤禛从此不能生育,说不定幸灾乐祸下直接便认下了这口黑锅也不一定。
转念又想到一事,道:“四哥,刚才那个太医是你的托吧?”
胤禛一愣:“什么托?”
“托就是收了你的好处,帮你说话的人,”贾环道:“就刚才那个山羊胡子的……我记得昨儿太医正说:‘奇怪了,按说此药只会对子嗣有碍,并不会影响床笫之欢’,那时他说什么‘欲有因色起,亦有因情生’,还说什么无源之水什么什么的……按他的说法,四哥现如今不喜和人同房是正常的,日后遇到喜欢的人说不得就能好了,这不是帮四哥说话是什么?只他一个说四哥的病还有希望,哄得老爷子让他一并来给四哥瞧病。”
胤禛并不否认,微微一笑道:“不是说了吗?走有走的法子,不走有不走的法子。既然走不走得只是五五之数,自然事事都要先想的妥帖了。”
“四哥真狡猾!”
胤禛叹道:“我想着,若是能顺利离京,自然万事顺遂,若是不能,就算不能大红花轿娶你过门呢,起码也要正大光明才好——不然何苦要盘算那么多。”
贾环先还听着心中感动,后又不满道:“怎么就是四哥娶我,不是我娶四哥?四哥都已经大红花轿娶过一次亲了,要娶也是我娶!”
胤禛想着这孩子还未识得情1事,便被自己拐上了不归路,自己却早已娶妻生子,心中便有些愧意,纵容笑道:“你娶便你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