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就将一个竹篓递给高母:“一点心意,还请老夫人收下。”
听到外人夸奖自己儿子,高母面上露出笑容:“我儿的故事自然是非常好听的,就是陈光蕊夫妻实在太惨,他被歹人杀害不说,妻子也被人夺了去。至于江流儿,更是差一点……哎,若不是有僧人收留……哎……来就来,带什么东西,不好要的不好要的。”
接过竹篓子,高母用手一摸,里面却是一份点心和两把挂面,还有十几个橘子。尤其是橘子,只生长在南方,在陕西可是价值不菲的稀罕物,急忙将竹篓子退了回去。
听到高母说什么陈光蕊、江流儿,俞兴言一惊,立即知道高文将《西游记》第一章后面的故事也写出来了。这么多天过去,也不知道他已经写到什么的地方,是否给了别家书坊。
如果那样,自己就麻烦了。
急道:“老夫人,一点心意,你若不收,那就是瞧不起老朽。”
高文道:“娘,好叫你知道,这位老先生乃是我县琳琅书坊的老板,和儿子也是老相识。既然是他的一片心意,你且收下,所谓却之不恭。”
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高母谢了一声,这才将东西收下。
高文说罢,就拉开门:“俞老先生今日是哪阵风将你吹过来的,想起来看我这个扑街货?怎么,过得几日,你总算是识得我那稿子的好处,品出其中滋味了?”
虽然在笑,可眉宇之间却带着一丝讽刺。
他心中也是明白,这老头今日登门,定然是为《西游记》一事。一个书坊老板,可没有闲心和我这个民壮差役谈诗论道,交流感情,更何况那日自己把他骂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这一句话让俞兴言老脸一红,尴尬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隙好钻进去。
但这老头这一生的命运相当坎坷,从当年的少年得意到后来的屡试不中,最后为稻粮谋做了士农工商人四民之末的商贾,不知道被多少名教中人讥笑过,内心早已经练得极其强大,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实。
所谓和气发财,为了发财,老夫忍了。
不但要忍,还得说些什么将我于高文之间的僵硬关系缓和了。
他强笑一声,说道:“能是什么风,老夫是驾着猴行者的跟斗云过来的。”
高文哈哈大笑:“老先生,请进屋说话。”这个时候,他已经笃定俞兴言是为自己的稿子而来,接下来大家就该进入正题谈条件了。
“如此就叨扰了。”
进得屋中,两人都没有主动提起《西游记》稿子的事情。只一边说话,一边剥着橘子,屋中的气氛倒是热烈,二人就好象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有说不完的话,其实心中都各自打着算盘。
俞兴言一把年纪,生活阅历丰富,看高家的情形,自然知道高文生活窘迫。其实,对付这种人也不需要那么多废话,直接扔银子砸就是了。
可说来也怪,同高文说上半天话,他心中却莫名其妙地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今日之所以找到高文,他也是颇费了一番工夫的。原本以为他是个读书人,就从读书人的圈子里去查,结果没有一个人知道。
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听人说有个叫高文的民壮将他的伍长一个叫韩隗的人打了。本来,此二人都是小人物,打架斗殴也不算是个事儿。问题是,韩隗背后站着黄威黄主薄,这可是个不好惹的鬼见愁。打韩隗就驳了黄威的面,以黄主薄的性子,将来也不知道要如何收拾高文。
所有人都说高文惨了,会有大麻烦。
古人业余生活简单,这种八卦一出,更是如插了翅膀一般,只几天就传得人尽皆知。
听到高文的名字,俞兴言一呆:难道此高文就是彼高文,不能啊,能够写得这么好故事,又有如此好笔墨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身份卑微的民壮?
管他呢,反正去看看也好,自己也不损失什么。
于是,他就打听了民壮高文的住址,找上门来。
这一来还真来对了,原来写《西游记》的高文正是前阵子闹得满城风雨的民壮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