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陆向北先呼唤他们,“嘟嘟,瞳瞳,宝贝,过来叫妈妈!”
这俩小宝贝才仿佛被唤醒了思维一般,突然间大哭起来,两家伙的小手小脚都蹬个不停,往陆向北这边扑。
“哟哟,到底是亲爹啊!我和左胖这么累死累活也不如亲爹亲啊!”弯弯抱着嘟嘟走近床边。
童一念见状却吓得连连摇头,“不!不要抱宝宝过来!”
可是,此时此刻,宝宝已经认出了爸爸妈妈,伸着两只小手哭着要抱,再把他们给抱走,岂不残忍?
看着宝宝哭得通红的小脸,童一念心里何其痛苦?她也想宝宝,多么想把宝宝抱在怀里好好亲一亲,可是她不能!她不知道自己发作起来究竟会到什么状态,目前还不是最糟糕的,她还有理智,她还能克制,如果像昨天那样,那可怎么办?那样的她完全不是她了,她连陆向北都能伤害,连自己也能伤害,万一伤到宝宝怎么办?而且,那般恐怖的场景,也不希望宝宝会看到……
“陆向北,你不要管我了!抱着宝宝出去!别管我……”她哭着向陆向北哀求。她很庆幸,她还能理智地听到宝宝的哭声,还能理智地求陆向北,那嗡嗡嗡的轰炸声还没有完全将她淹没,可是,她怕来不及了……
“不!我不会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给你勇气!”陆向北更紧地抱住她,然后转头对弯弯和左辰远急道,“你们把宝宝抱走吧!快抱走!”
弯弯和左辰远相视一眼,无可奈何,千里迢迢从北京赶过来,最后还是得避开,然,当他们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嘟嘟和瞳瞳竟然尖声大叫,又哭又喊的,四只小胖腿也拼命蹬,弯弯力气小,差点让嘟嘟掉到地上去。
原来小家伙们也感觉到了要离开爸爸妈妈,在拼了小命的抗议……
童一念不禁眼泪横飞,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对陆向北说,“陆向北!还是算了!宝宝太可怜……别走吧……把我绑起来!绑起来怎么样?”
把她绑起来,陆向北就可以抽出空来抱宝宝!宝宝最爱爸爸了,见了爸爸,爸爸不抱,他们怎肯善罢甘休?
再者,把她绑起来,她就算真的失控,也不会伤害到宝宝……
“念念……”陆向北在犹豫。
“没关系的!陆向北!把我绑起来,让我也亲近一下宝宝,算我求你了,好吗?绑我吧!绑着我,然后用被子把我遮住,别让宝宝看到就好了……行不行?”
他真的怕了她求他……
从前,总是觉得她像一颗山核桃一样坚硬,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也是默默转身,肩背挺得笔直,从来就不在他面前示弱,更别说“求”这个字,但近来,她却连续用这个字来和他说话,每一次,都是在他面临两难选择的时候……
“陆向北!我想宝宝!我要宝宝!你还在犹豫什么!?”她最后无赖地哭闹起来,像个执拗的孩子。
好吧,面对他眼前这三个孩子,他不得不投降……
让爸爸去找了一副绳索来,暂时让俩宝贝回避,任他俩哭得震天响也不管,好在护士都知道这病房里的病人特殊,也没人敢说话,倒是来了医生给陆向北帮忙,但除了给他帮忙以外,医生亦没有其它的办法,药已经给童一念用了,最合适的剂量,再加等于助长她,剩下的事,要靠她自己的毅力……
医生的话,说了等于没说,陆向北也知道。
在他的工作经历中,不是没见过戒毒的人被绑起来,可眼睁睁地看着床上躺着的是自己的妻子,心里又是何样一种滋味?
绳子每绕一圈,便如同在他心口勒下一道伤痕一般,到最后绑完,他伏在她耳边哽咽,“对不起,老婆,对不起……”
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她强忍着痛苦,催促他,“快啊!把宝宝抱进来,他们嗓子都快哭坏了……”
当陆向北重新走到门口时,两个宝宝立刻看见了他,四只肥肥的小胳膊齐齐朝他伸过来,他立刻一手一个的抱了。
俩小家伙哦,真是觉得自己委屈极了,爸爸居然这么久才来抱自己,所以,即便已经在爸爸怀里了,还是趴在他肩头哭。
“嘟嘟,瞳瞳,好了,不哭了,我们来看看妈妈!宝贝叫妈妈好不好?”他耐心地哄着,抱着宝宝来到床边。
床上,童一念只露出一张脸来,之前陆向北已经给她擦干了泪,她便极力朝宝宝笑,“宝宝,还哭吗?我们一起唱《数鸭子》好不好?”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她努力舒展着眉头,努力用儿童般欢快的声音唱着,一遍,又一遍……
弯弯看着童一念隐忍的样子,看着她明明很痛苦却努力微笑的样子,看着她额头上汗水一层一层沁出来的样子,忍不住回身伏在左辰远胸口哭了起来……
左辰远何尝不感动?拍着弯弯的肩膀,“来!弯弯!别哭!念念那么辛苦都在笑,我们一起来唱,一起给念念加油!”
“嗯!左胖!我不哭!”弯弯擦着眼泪,哽咽着声音也跟着她一起开始唱。
几遍之后,陆向北熟悉了歌词,也能完全合上了,只是,声音一向醇厚动听的他,唱出来的却是嘶哑的曲调……
本来还在大哭的宝宝,在歌声中真的慢慢安静下来,嘴里呜呜啦啦的,唱着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的《数鸭子》……
陆向北唱了几句,终是无法再唱下去,他太了解,一直在微笑歌唱的她,实际有多么痛苦,因为,绳子在不断的绷紧,那便代表她在不断地抗争和挣扎,可她的笑容却像真的一样……
念念,念念,不要太坚强,太坚强的女子让人心疼啊……
他侧过脸去,努力让悲伤沉淀,此时此刻,他竟做不到如她一样地微笑……
好不容易休整好情绪,他把嘟嘟和瞳瞳放在她身体两侧,含着浓重的鼻音道,“乖,宝贝们,亲亲妈妈,你们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妈妈!她是全世界最勇敢的妈妈!”
小家伙一到床上,便自然而然地趴在了妈妈身上,不会走,不会说话,甚至不会爬,只是裂开小嘴朝妈妈笑,口水还流出来滴在妈妈脸上,童一念清晰地看见,宝宝粉红色的小牙床已经长出了小门牙……
当脸颊两侧被嘟嘟和瞳瞳同时亲到的时候,那柔软的酥痒竟然盖过了所有的不适,温暖和甜蜜直沁入心里……
她含泪而笑,朝着陆向北的方向,终是发现他眼里的伤,“陆向北,别难过,有你,有宝宝,我真的可以坚持!昨天都过来了不是吗?今天,真的比昨天好多了……”
如她所说,虽然这恶魔依然在折磨着她的身心,但是和第一天比,真算是轻松了,至少,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忘记自己是谁,没有忘记眼前的人是谁,没有让自己进入疯狂的自虐和虐人状态去……
这样的痛苦,整整折磨了她三天。
当第三个晚上,发作的巅峰状态褪下去以后,依然被绑在绳子下的她,再一次流泪,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
三天的抗争,耗尽她所有的体力,她虚弱地轻声问他,“陆向北,这一次,我是不是真的走过去了?”
陆向北亦喜极而泣,解开她的绳子,立刻把她抱进怀里,不顾旁边还有人在场,胡乱地吻着她,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被汗水浸湿的发……
“不要……好脏……”她轻轻推着他。每一次和恶魔搏斗完,都是大汗淋漓,连她自己都嫌自己脏……
“不脏!一点也不脏!你是我的骄傲!”他重重在她唇上吮/吸,恨不能将她所有的委屈都吸走。
至此,可否算是雨过天晴?
在病房陪着他们的覃婉和陆老相视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悄悄退出病房,不再打扰他们夫妻……
童一念全身无力,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见覃婉出去,试图叫住,“妈——”
可是声音太轻,已经走出病房的覃婉听不见。
“叫妈干什么?”他奇怪地问,不是有他在这里吗?
谁知,她苍白的脸上竟然浮起两朵红晕来,“我……我想洗澡,明天干干净净地抱一抱宝宝……”这两天由于他在轮椅上不方便,所以都是覃婉给她擦身的,可今天,覃婉怎么就走了呢?
至于宝宝,她可是太想太想抱一抱他们软乎乎的小身体了,但是,这两天都被绳子绑着,只能在白天和他们贴贴脸,晚上就让弯弯抱回去了,所以,想到明天可以抱他们了,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做好一切准备。
他听了,几分促狭的笑,“我很乐意效劳啊!”
她瞪了他一眼,“谁要你效劳?”不知道为什么,跟他结婚近三年,之后又离婚,孩子也给他生了,可是,事到如今,要和他在浴室裸裎而见,还是有些不自在……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我可是真心为你效劳的,没有杂念,你在想什么?”他笑着捏她的鼻头。
“我没想什么!你个流氓!”他这流氓德行,估计是改不了……她眼角斜飞,睨了他一眼,虽面色憔悴,眉目间却也含羞婉转。
他笑,“这一回明明是你流氓,怎么反说我呢?好吧好吧,老婆永远是对的,就当我流氓吧,不过,真心要对你耍流氓也不是现在,得等你好了以后!”
“谁好了以后和你耍流氓?!”比流氓,似乎女人怎么也比不过男人的,至少她是如此,他能不能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你会的!陆太太!”他笑了,捏捏她的脸颊,放下她,转动轮椅往浴室走去。
“可是你自己行动也不方便……”她支起身子来追着他的背影说,脸上,他捏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他指的温度,他还是喜欢捏她,或脸,或鼻子……
浴室里很快响起放水的声音,待他从浴室出来时,手指湿漉漉的,全是水,她不禁,再次红了脸。
她挣扎着起来,脚踩在地上软绵绵的,可她努力坚持。
她知道他想抱她,可是她不要,也不知道他腿上那些伤口愈合了没有,如果因为抱她而再次裂开,她可会心疼死……
心疼?
她脑中闪过这个词。马上确定了,是的,心疼,他受伤,她会心疼,正如他心疼她一样,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这些话并没有说出口,她轻轻拍开他伸过来的手臂,嗔他一眼,“走开!臭流氓!我才不要你效劳!美得你!”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一脸无辜,“真不要?我可是免费服务哦!不收费的!”
“你倒给我钱我也不要!我自己可以的!”她在他手上借了把力,走到浴室,然后松开他的手,毫不留情把浴室门给关上。
“自己试着点!不行就叫我!”他趴在门上极不放心地问。
“……知道!”里面传来她闷闷的回答。
他微微一笑,忽然想到什么,在浴室门口坐等。
果然,大约十几分钟以后,水声停了,里面传来她的轻唤,“陆向北……陆向北……”
“嗯?我在呢!”他暗笑,来了……这是什么女人?能够布一个把贺子俞都引入坑的局,却在这样的小事上总犯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