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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母爱深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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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深情(二)张宝同2016.4.6

母亲选择了与继父结婚成家,是为了把我们从孤苦与悲哀中解救出来,是不想把我们带回农村老家去生活。如果当时母亲没有选择这条道路,那我们的这个家也许就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母亲与继父成家使得我们家这片坍塌的天又被人给撑了起来,又可以看到蓝天和阳光了。妈妈也不再象过去那样,白天奔波劳累,晚上暗自落泪。我们的生活也开始发生了崭新的变化。

我是从父亲去世那时才开始有记忆的,因为洛河铁路大桥的工地旁边只有我们一家人住,我只能见到修桥墩的工人们从临时搭建的小木桥上过来过去,从来没见过他们的家人和其他的小朋友。我唯一的玩伴就是比我大两岁的姐姐。有一次我在小木桥玩耍时,不慎掉到了河里,幸好小木桥和桥墩把我挡着,没被河水冲走,这时,我姐姐从小木桥上走过,看到我掉在了河里,就拿一根小木棍伸给我,把我从河里拉了上来。

关于母亲如何与继父成家的,我一点都没有印象,但有一次我家窑洞里来了一个男人,我妈让我给他叫爸。我知道我爸死了,但我妈的话我不能不听。后来,他带我们离开了工地旁边的窑洞,搬到了十多里外的铁路家属大院里。这时,我才突然发现我们进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这里住着这多的人,而他们住的都是一排排整齐的房屋。我们家住着和别人家同样的房子,我每天都能和许多小朋友在一起玩耍。

这应该是我童年的开始,除过我父亲去世的阴影一直藏在我的心里,我的童年还算是比较快乐的。所以,每当我哥回忆起那段经历,说到自己怎样饿肚子,怎样受委屈时,总是不住地唏嘘悲叹,甚至会流泪,但我的回忆中却是充满着童真与欢乐。因为跟着继父,我们家已经能够享受到与别人同样的待遇。

听我妈后来说,当时继父的同事要我妈把我们的姓改为姓边,但我妈没有同意,她说,“这三个孩子是靠国家抚养的,他们的姓不能改。”所以,我们工程处的人都知道我们家前三个孩子姓张,后三个姓边。除了父辈的那些老人知道我们是靠国家抚恤金生活的,而后来的人,包括弟妹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哥姐是靠国家抚养的。

母亲的心非常地善良,对人总是充满着爱心。记得我们刚搬到家属大院没多久,一天早上,继父下夜班,棉大衣里好象揣着一个婴孩,在不停地啼哭。我当时就觉得很是好奇。很快,就见继父从大衣里抱出一个婴儿,对妈妈说,“不知是谁把这孩子丢在了工地旁,孩子一直哭叫,我看她可怜,就把她给抱了回来。”我妈接过婴儿,显得很高兴,就说,“好,我们养着。”说着,就解开上衣给孩子喂奶。现在想起,就觉得奇怪,那时我妹妹都死去好几个月了,我妈怎么还会有奶水喂孩子?但是,那孩子吃着我妈的奶水,马上就不哭了。我妈的奶水好象从来都不缺,即使在那个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年代里,我妈的奶水都是敞开着让孩子吃,所以,我们家孩子的身体都很健康。可是,当我妻子生了孩子后,一直都没有奶水喂孩子,我有好长时间都对此大惑不解。有时,生活就是这样奇妙,我的妹妹在我父亲死后不几天就死了,可是,上天就又给我送来了一个妹妹。

后来,我哥也同样在医院门前捡了一个女婴,用衣物包着,旁边还放着二十元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孩子的生辰。我哥把孩子抱回来,询问我妈看是要还是不要这个孩子。因为这大的事必须要经我妈的同意。我妈连想都没有想,就让我哥留下,而且,还帮着我哥一直把孩子带大上了学。

虽然,我妈有这多的孩子,但从未对非她亲生的孩子有任何的区别对待。她都把她当成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有一次,我妈见我大妹脸上起了个小脓包,就用手给挤破了,结果,我大妹发起高烧,昏迷不醒。我妈赶忙把她送到县人民医院,医院一看孩子病成这样,就让我妈往长沙大医院里送。我妈就一人带着昏迷不醒的大妹当即坐火车去了长沙铁路医院,并一连在长沙住了三个星期的院。当时,我正在上初中,都想像不出我妈一个小脚女人是怎么把妹妹从县医院送到长沙铁路医院的。后来,听我妈说医院诊断说我大妹得的是急性败血症,一连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但最后我大妹还是命大,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现在我大妹一直在管着我妈的用钱,我们给母亲寄的钱都由她从银行取出,然后,再存在我妈的帐户上。而我大妹直到现在都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世,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是母亲亲生的。

同时,我妈对别人的恩惠总深怀感激之心。谁要是给了她滴水之恩,她就会以涌泉相报。我妈的性格耿直,见到或听到不对的事情,就要跟人家针锋相对到底。可是,对我继父,她却是一直谦让着,忍让着。我继父的脾气很不好,性格倔强,爱认死理,所以,有时因一点小事,他就能跟你没完。但母亲尽量地让着他,因为母亲一直对他充满着感激之心。特别是继父退休之后,整天呆在家里,他听不得一点烦乱,那怕是孩子喊叫,他都要躁气发脾气。尤其是继父节俭一生,看不得家里的餐桌摆上几样菜,再有人喝点酒。他有时躁得几乎要把餐桌给你掀了。可是,母亲总是能忍着,实在耐不住了,就出外串门去了。继父去世后,葬礼搞得非常隆重,而且,每年清明和过年,母亲要让大家先给继父磕头祭拜,然后,再到坟地上烧纸送钱。

我妈和继父都不识字,所以,我还没上学,就开始给我大妹起名字。后来包括我弟和我小妹的名字都是我起的。继父除了上班,就是睡觉,因为他常常要上夜班,家里的生活和对孩子的教育都是我妈管着。母亲对我们的学习很少过问,但对我们如何做人,她却是非常地看重。只要我们做错了事,她除了要骂我们,有时还会抄起竹棍或扫把来打我们。就连我哥都上了初中,我妈照样会拉着他就打。打完还要再骂上半天,有时还要哭着对我们说,“你爸爸不在了,我把你们拉扯大,多不容易,你们怎么这样不争气。”

母亲对我们的管教很严,特别是对我们的进步和表现非常关注。我上高一那年,学校开始发展团员。我家邻居的一位姐姐在学校很优秀,被学校团支部吸收入团。妈妈就问我怎么没有入团。第一批入团的人都是学校最优秀的人,而且都是高二年级的学生,咋会轮到我,而且,我连申请书都没写。可是,当时我没把话说清楚,而是随便说了句,入团还要缴团费呢。我妈就问要缴多少团费。我说每月五分钱。我妈当即就把我训了一顿,骂我没出息,还说如果我入了团,别说一月缴五分钱,就是缴五元钱,她也高兴。所以,第二天我就写了入团申请书交给了老师。没过半年,我被学校第二批吸收入团了。那时学校里入团的人很少,总共才只有四五个人。后来,我听我妈说,因为我入团,在家属区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许多家属都不服气,说老边家的二儿子看起来不吭不哈的,怎么都入上团了。还说谁家的儿子比我能得多,都还没入上团呢。我说那家的儿子学习成绩就不如我,而且,我参加县里乒乓球比赛打了第二名,他咋能跟我比。听着这话,我妈就显得非常高兴,觉得我有出息。也许是母亲对我们的上进要求很严,所以,我哥我姐和我在工作之后,都很快就入了党。我哥在二十四岁就当上了粮店的主任。我姐后来上了卫校,是工程处医院里最好的护士长。我后来也上了大学,在学校当了书记。

母亲不但要求我们上进,也会经常了解我们的工作情况。我姐初一没上完就去工程处上班了。在工程处的工地上劳动是很辛苦的,要抬水泥板,砸石子,挖土方。可我姐年龄小,干活有时就吃不消。别人家的孩子有办法的都从工程队调到了别的岗位上,可我继父太老实,万事不求人。我妈没办法,就把我们几个孩子撇在家里,一人坐着火车从湖南去了安徽绩溪,找到工程处的人事主任,说继父是工程处里参加革命最早的人,还是残废军人,单位应该给予照顾。人事主任都是熟人,经我妈这样一说,第二天就把我姐从工地调到了继父的材料厂。

在我们的印象中,我们手里从来没有过一分钱的零花钱。就连我哥我姐和我上学都是享受着国家的助学金。平常除了有吃有穿,我们从来不对母亲提任何要求。可是,上初二时,我迷上了打乒乓球。打球要有球拍。我的球拍是用弹子跟别人换的有一层胶皮的拍子,没有海棉。那时乒乓球技术已经开始朝弧圈球的打法发展,我想学拉弧圈。可拉弧圈球就要用那种有海棉的反胶球拍。于是,我就给妈妈说我想要一只盾牌的反胶球拍。这种球拍很贵,要三元钱,而且我们汨罗小县城没有卖的,要到长沙才能买到。本来,我想妈妈不会花这多钱给我买球拍,因为家里除了日常的吃穿,母亲不会随便多花一分钱。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母亲竟然坐火车去了长沙,给我把球拍买了回来。这事让我一生都难以忘怀。我现在经常参加区里或是市里的比赛,也经常拿名次,这和母亲那时能给我买那种球拍也是很有关系。

母亲没有文化,但对我们学习非常重视。每次回家,我都要看看书或写些东西。只要我在学习,母亲就不让别人打扰。今年过年我回去了一个多月,还把笔记本电脑带了回去,抽空写点东西,只要是我在写东西,母亲就不让任何人打扰我。有时,母亲想跟我说话,可见我正在写东西,就一直要等到我吃饭时再跟我说话。每等我写上一两个小时,母亲就提醒我说该吃苹果了。母亲上个月做白内障手术,我问母亲需不需要我回去。可母亲知道我已跟网站签了约,每天都要写两千字的作品,她就让我小妹从贵州回去了。这个月她又要做另一只眼睛的手术,又让我姐从安徽回去了,还再三嘱咐我不要太劳累,别把身体搞坏了。

现在我们大了,母亲老了,应该省心了。可是,她还是喜欢为我们操心。她记得我们每个孩子喜欢吃什么,也知道我们每家还有哪些为难的事。只要她能搭手帮忙的,她都不会闲着。因为小时候家里穷,很少吃肉,有一次,家里买了猪肉,我吃了一块,刚吃到喉咙里,觉得很腻,就一下子呕吐出来,从那以后,我一闻到猪肉,就犯恶心。所以,从我开始下农村起,我每次回到家,母亲就给我杀鸡或买鱼。后来到西安工作后,每年我回家过年,我妈就要熏上好些鱼,好让我回来吃,走时,还要让我带走一些。我妈知道我爱吃苹果,一听说我要回家,就要买上一箱苹果放着,等着让我回来吃。看着我们吃着她做的或买的东西,她就很高兴,好象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我妈穷了一辈子,却把钱看得很淡,把儿女们看得很重。我和我姐在铁路单位工作,工资比较高一些。我姐从十五岁开始每月给家寄钱。我从十七岁开始每月给家寄钱。按理说给家寄去的钱也不算少。可是,到我继父去世时,我们才发现我妈手里几乎没钱。因为她把钱都接济给了家里生活困难的人。继父去世后,家里规定儿子每月给母亲寄一百,女儿每月给五十。可是,谁家生活困难,我妈不但不要他的钱,还把自己节省下来的钱资助给他。到后来,我几乎每年要给母亲寄两三千,其他姐妹也给她寄不少的钱。可是,她还是那样地省吃俭用,还是没钱,因为她把钱都接济出去了。我们知道母亲看不得家里谁生活有困难,希望家里的每个人都能生活得好。

母亲一生苦惯了,独立自主惯了,只要是自己能做的事,就坚决不去麻烦儿女们。所以,多少年来,她都是一人独自生活。这两年因手脚不麻利了,中午都是我哥过来给她送饭,她吃了饭,再把饭剩下一些留着晚上热着吃。去年,她踩着小凳把一床被子往大柜子里放时,一下从小凳上翻倒过来,重重地摔了地上,头上摔起了很大的包,人差一点就没命了,幸好抢救及时。之后,我们都对她一人生活感到不放心。她今年已87岁了,双目患有严重的白内障,连表和电视都看不见了,热水瓶也没法灌。所以,过年时大家都回到了家,一起商定要轮流着看护母亲,我们六个孩子,每年每人陪母亲生活两个月。可是,母亲觉得大家都很忙,各家都有各家的事,所以,坚决不同意这个方案。最后,我们就决定先给母亲做白内障手术,然后,再根据情况商定。

母亲年龄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好,而且我们家属区里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老人已所剩无几。所以,我们心里就一直很担心,真害怕哪一天母亲要离去了,我们这大的一个家该咋办。到那时,谁还会来管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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