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着指头算算,从离京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此行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
丁荃这个副使这趟江南之行可比颜安累多了,那是满江南的转悠,在马车上颠簸的时间比走路的时间还长,一段时间下来,把挺好的一个人愣是折腾的跟牢里放出来的一样,当颜安见到他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不知道已经几天没洗了,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一股子酸味儿!
先前杨威说的田地的事,颜安也早已向朝廷递了折子,现在圣旨都已经到了,旨意中说,那些被抓的官员和商贾名下的田产,将按无田户各家男丁的多寡分配下去,同时减免江南一岁赋税,来年春耕的种子统一由官府发放,等榜文张贴出去之后,满城欢腾,人们每每言及此事,无不称颂皇上贤明,朱棣这回算是狠狠收获了一回民心。
江南之事既然已了,也是时候回京复命了,本来颜安打算回京之前回一趟苏州的,毕竟在家门口转到现在,一次家都不回有些不大好,结果还没等颜安动身,吴敬斋就先来了。
自从清水潭一事之后,吴敬斋消失了一段时间,这次他来找颜安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他知道有些事终究纸包不住火。
晚上,颜安房中,叔侄二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两人都没有先说话,吴敬斋的表情显得十分复杂,叔父这么晚找自己,颜安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不安。
静坐了一段时间,吴敬斋终于开口了:“叔父今天来是要把一些事告诉你,这个秘密叔父已经守了几十年了,今天不说的话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颜安没有打岔,他有一种预感,接下来的话对自己很重要!
吴敬斋幽幽一叹,继续道:“其实我和你父亲相识的时间远比你想的要早的多,我们不光有结义之情更有袍泽之义,二十年前,我和你父亲在科举中同时高中,那时候的我们和你现在一样年轻,有理想、有抱负,意气风发,但我们的仕途并不坦荡,后来太祖皇帝驾崩,建文继位,他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立志削藩,当时的那些藩王们可不像现在,那时他们就是雄踞一方的诸侯,手握兵权,为了掌握这些藩王们的动向,建文建立了一个情报机构,当时我和你父亲同为侍读学士,也许是天意吧,皇上选中了我们两个,随后我们就被皇上罢官,转到了暗处专门负责管理那个情报机构。”
颜安忍不住问道:“难道传言是真的?我父亲是因为跟建文有关系才惹来灭门惨祸的?”
吴敬斋的身体突然绷直,由于激动身子有些微微颤抖,沉声说道:“确实是因为建文,可事实跟你想的不一样,你听叔父说下去你就知道了。”
颜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吴敬斋接着说道:“我和你父亲接手那个情报机构之后,尽职尽责,几乎倾尽了我们全部的心力,当然努力并没有白费,一年之后我们的情报网就几乎覆盖了整个大明,那些分散各地的藩王们也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那时建文如果不忧忧寡断的话,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靖难了,可惜建文并不具备一个帝王该有的果决,虽然我们竭尽全力,可也仅仅是延缓了一点败亡的时间罢了,最后不得已之下,我们只能把建文偷偷救出皇宫,燕王登基后,对建文一党大肆屠戮,我和你父亲因为一直处在暗处,所以并么有受到波及。”
吴敬斋起身走到窗边,深呼一口气,这些曾经的记忆仿佛回想一下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在窗前静立了片刻,吴敬斋才继续开口说道:“救出建文之后,你父亲回到家中,表面上是继承家业做了商人,其实依旧负责着情报工作,而我则被推上前台,做了永乐朝的官,我们就这样一明一暗,在扬州一待就是七年,天下逐渐安定,百姓们安居乐业,可建文复国之心任然未死,你父亲不想再看到战火重燃,于是就想脱离组织,想安安心心的过普通人的生活,后来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我,结果没过几天,就发生了那场灭门惨祸。”
颜安急促的问道:“叔父,当时我虽然还小,可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些人是锦衣卫啊!”
吴敬斋解释道:“你确实没有记错,当时如果建文自己出手,你父亲一手提拔的那些人怎么可能为他所用,而那个情报网也将脱离他的掌控,于是他故意透露消息,说你父亲是建文一党,最后才是你见到的那样,由锦衣卫动的手,后来经过我的暗中察访,发现事发前,建文曾秘密进京,至于向谁透露的消息我还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建文和那人之间一定有什么协议,这也正是我不想让你进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