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时而相拥而泣,时而亲密私语,时而相互安慰,又哭又笑。此情此景他就是傻子也看出殿下和其感情不一般,站在一边的王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绝不是嫉妒,而是有些酸意,他进宫多年侍奉了多位主子,却从未体会到如此真情。不过他也明白了殿下为何对自己表现出极大的不信任,定要寻找自己昔日的伙伴。
而刚刚还喊打喊杀的江宗杰默然了,那些追进来的兵丁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默默垂泪,他们也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知道只有曾生死与共的兄弟才会如此,而他们比平常人更加珍惜和理解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情感。由此想到了也曾如此坦诚相对的死难兄弟。
赵昺同样是心潮难平,在前世他经历了太多尔虞我诈,被老板利用、欺骗,直至替其背上甩不掉的黑锅。按说自己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但最后仍不免被其抛弃,可以说从那时起赵昺的心中就有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坎,不再对人轻言信任。
但今天的倪亮再次给赵昺上了一课,其与自己素不相识,但是却与其父一同舍家赴难,不顾性命将自己救出,并一路不离不弃保护他的安全,现在将他送回朝廷按说也算完成了其父的遗愿。可倪亮依然在不知道自己音信和态度的情况追随到此,赵昺自问自己现在是做不到的,心中的感动可想而知……
“殿下,你是不是有事吩咐?”倪亮换了衣服吃饱喝足,精神好了不少,可看殿下愁眉不展的样子,也意识到他心中有事。
“哦,你多日没有休息好,还是先睡一觉吧!”赵昺拉拉倪亮的衣服说道,他身材高大,王德没有找到合适的衣服,从护卫的兵丁那里寻了一身,可也小了一号,好像是吊在身上一般。
“殿下,我身子骨壮得很,再说我也打了几个盹,不妨事的,有事尽管吩咐。”倪亮拍拍胸脯说道。
“也好,你可知道赵大、郑虎他们暂居哪里?”赵昺想了想道,他虽心中不忍,可现在外界消息自己一无所知,心中实在不安。
“我知道,他们就在离此不到五里的山下安营,殿下是想见他们。”倪亮答道。
“好,那你就跑一趟将他们召来府中,另外打听下从泉州随我们来的那些人的情形如何。”赵昺说道。
倪亮领命而去,赵昺又吩咐王德倪亮有事可以随时进入内府,不需通报。但这里终归不比船上,毕竟府中还有女眷,倪亮不能像往日一样时刻跟在自己的身边,只能在前宅安排住所居住,而他也才有机会仔细审视自己的‘府邸’。
在王德的介绍下,赵昺得知此处乃是甲子镇郑氏所有,其家主中过举,有功名在身,得知皇帝避难于此,便将自己的宅院腾出给皇帝做行宫,而这处外宅就成了卫王殿下的行在。
整个庄园依山势而建,面朝大海,并不方正,占地有四十亩上下。正如他当初猜测是三路四进的建筑形式,有大小房屋一百多间,马厩、仓廪等一应俱全。赵昺和服侍自己的五十多个内侍、宫女占据了正院内宅,外宅驻扎着一队殿前禁军担任警卫。但此时郑氏家人并不此居住,显得空落落的,而蒙蒙细雨下更多了股凄凉的味道。
堪堪转了一圈便有小黄门通禀,有自称赵大等五人求见,赵昺立刻召见。进了偏厅一看,不仅赵孟锦、郑虎臣和庄世林三人来了,连周翔及郝云通也跟来啦!众人相见自然是少不了一番行礼客套,可赵昺急于知道外界的情况,赐了茶后便将随侍的小黄门,连同憋屈的王德都打发出去,不准任何人靠近,现在他还信不过这些人。
听完各人的陈述,赵昺不由的叹口气,形势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坏。甲子镇不过是个有人口两三万人的镇子,一下涌进来近四十万人,别说住的,吃都成问题。行朝在海上漂泊了月余,在敌军的追击下,一直都没有得到充分的补给,所携带的粮草基本消耗殆尽,此时全需要地方上解决。
大家可以想想看,一顿饭如果一个人算吃两个馒头的话,一顿饭就需要六十万个馒头,一天就是近二百万个,堆起来跟小山似的。可东西就这么多,分配上自然就分了三五九等了。作为最上层的王公大臣们占据了分配的优先权,不仅吃得饱,还能吃得好;接下来便是最有战斗力的禁军和淮军;最后剩下的才轮得到那些地方军、厢军和新募集的民兵及家属。
而作为最后归队的赵昺所属一班人连分配指标都没有,吃得全是船上剩余物资,可这也坚持不了几天。至于住的地方,好地方都让人占了,分配给他们的只是一片荒地,只有自己草草搭起的几间草棚暂避风雨。缺衣少食的人们虽曾同舟共济,但现在也为了口吃食也起了纷争,若不是赵孟锦几个人勉力维持恐怕也散了。
“殿下,说实话若是在无你的音讯,我们也快坚持不住了,他们鼓噪起来也拦不住啊!”赵孟锦看着坐在高椅上晃荡着两条小腿,手指轻敲扶手的殿下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