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风轻轻吹动枝桠,整月十五的深夜还是有些凉的,不过对于奔跑着的方红芬来说,她额头上大汗淋漓,心底却是一片冰凉,她从小受尽宠爱,在塞北一直被众男儿仰慕,从来只有她拒绝别人的份,哪有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的时候?她一团气哽在胸里,只觉得涨得难受,眼睛一眨,泪珠就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待到后来,她脚步终于慢了下来,带着哭腔问:“碧珠,我眼睛大不大?”
她话一出口身旁的碧珠就毫不犹豫地说:“大。”
方红芬眼睛一亮,赶紧又问道:“我肤色白不白?”
碧珠立马语气坚定地说:“白,小姐在漠北从没人比你白的。”
方红芬轻轻呼出一口气,觉得心里畅快不少,然后又犹豫着问:“我温柔不温柔?”脸又一板说:“我要听实话,不许骗我。”
碧珠眨着眼睛,语气诚恳地说:“小姐从来不苛责我,都是客客气气跟我说话,不像别人家的姑娘板着一张脸,我觉得小姐最温柔不过了。”
方红芬一眨眼睛,两颗挂在睫毛上的泪滴立刻就坠了下来,她细细眼睛一弯,心情欢快了不少,然后又嘟囔说:“我眼睛又大,肤色又白,性子又温柔,那丁德武竟然说不喜欢我,当真是有眼无珠。”
碧珠立刻重复道:“对,有眼无珠。”
方红芬又想了想,然后拿不定主意似地说:“是不是丁德武觉得我身份太高,所以就含蓄地跟我说,他就算是喜欢我也不敢向我表达。”
碧珠的眼珠灵活地转了一圈,到最后一咬牙说:“我在旁边也觉得有几分这样的感觉。”
方红芬闻言大喜:“碧珠,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惜我当时竟没想到这一点。”又回头向着刚才的小巷子看了几眼,犹豫了一会儿,末了一跺脚说:“算了,不回去找丁德武那傻子了,反正日子还长着了。”
碧珠闻言才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方红芬脚步又向前迈开,一边大步走一边说:“我又不像京城里的姑娘爱涂脂抹粉的,我明日要施了粉,不知要白上多少。”又哼哼叽叽着说:“至于门第不对,多大个事呀,我向父亲求上几番,父亲断不会拒绝我的。”
她从小受尽宠爱,心思无比简单,这样一想很快转忧为喜起来,脚步就轻快了不少。此时虽然夜色微冷,但少女的青春气息燻化了寒冰,吹暖了寒风,哪有一点冬天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