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亮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跟沈佳黎站在甲板上聊天，四周漆黑一片。他看不见她的脸，却能听到她的声音。他们聊得很开心，他在黑暗中滔滔不绝，沈佳黎聚精会神地听着，但回答他的却是关于她自己的故事，有时她还发出带有齿音的笑声。

他们聊了很久，他心想，不知现在几点了，但四周没有钟，他也没戴表，于是他偏过头去望向大海，这时，他隐约感觉沈佳黎在向自己靠近，他能闻到她的气息，还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他低下头看见她的腿从薄薄的裙子里露出来，她的裙边擦着他的裤子。

他知道她在看他，两只眼睛隐藏在长长的头发里放光。他还知道，她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后颈上。她的手很凉，好像刚刚用冷水洗过。他微微一笑，开口问道，现在几点了？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于是他慢慢转过身。

她就在他身边，整个脸隐没在黑暗中。“嗨。”他跟她打招呼，她假装没听见。

这时，远处传来汽车大转弯的声音，一道光扫过来，他骤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在海上，而是身处一个陌生的花园。他跟她两两相对，那道光掠过草地，照亮了她的脸。她朝他微微一笑，伸出宽大的手，向他比划了一个一剑穿胸的动作，随后转身跑开。

“佳黎！佳黎！”他想大叫，却叫不出声，而耳边不断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要担心，很快就要结束了。”

“阿亮，快醒醒，快醒醒。”

是谁在叫他？佳黎，是不是佳黎？

“快醒醒，你的电话已经响了好多遍了。”

电话！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有电话。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发现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的身边，是一个熟悉的手机铃声。是他的手机。

他左右看了看，周围却没有女人，几个女队员和四队的人都在大厅的另一边休息。

“接电话啊，会不会是救援队？”阿北推推他催促道。

潘亮按下接听键——

“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一个男人问道。这没头没脑，潘亮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件事啊，当然可以。”女人轻笑着一口答应，随后又笑着补充道：“我可以给你100万。把酒喝完，我马上去给你开支票。”

酒杯碰撞的声音。

“看见了？”

“很好。”女人道。

“你可别耍我。”

“当然不会，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重物坠地的声音：“不是我小气，真的，我可以随时甩给你1000万，但是，我就怕。我给了你钱，你也花不了――因为你根本下不了船。你刚刚喝下去的其实是毒酒。”

下不了船？毒酒？潘亮不明白。

女人的声音像最初一样软绵绵的：“呵呵，当然不只是你一个，这里所有的人都一样……所以你不要怕，你不会寂寞的……秘密永远只会是秘密……”

“杀很多人比杀一个人更简单、更过瘾……”

“队长。电话里说了什么？”阿北问道。

潘亮愣愣的看着手机，他刚才听到了什么？一个女人谋杀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那么理直气壮！他的世界观是怎么了？他的手机又是怎么了？这已经不是用串线能解释的了。

潘亮看着手机屏幕，现在是12点15分，船舱里亮着灯，白天晚上都一样，他也分不清是中午还是午夜。大多数的人都在睡觉，也有些人聚在一起喝茶。胖大海正朝他这边看过来，似乎对这个电话很好奇。

潘亮提高声音说道，争取让每一个好奇的人都听得到：“没有声音，你看，没有信号了。”

“真可惜。”阿北耸耸肩，潘亮没在他脸上看到任何可惜的表情。

潘亮懒懒的坐直身体。发现休息室里静悄悄的，大家似乎都懒的交谈，耳朵却竖了起来。

咦，阿云到哪里去了？阿云是个医生，是个很棒的医生。佳黎出事后的一段时间，他曾经患过抑郁症，有一次伤人的经历，两次企图自杀，先后换过好几个医生都没有效果，后来朋友介绍云医生给他认识，她医术很好，而且是全能，她即懂得心理治疗，还会给宠物狗看病，最重要的一点，她和沈佳黎很像，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甚至外貌上没有任何的相似，但潘亮就是觉得两个人很像，这也是他愿意配合她治疗的关键。

沈佳黎温柔内向胆小甜美可人，一只虫子都能让她害怕半天，云欣荣泼辣强势胆大干练精明，她可以一边解剖头盖骨一边吃豆腐脑，他只是不明白，那样一个沈佳黎怎么会被人杀害。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水灵突然醒过来，坐直了身体。她侧耳倾听。她觉得最近特别容易疲惫，从外面回来，她很快就靠着白衬衫睡着了。

白衬衫将水灵盖着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帮她拉好衣服。

“没事，出其不意的电话铃声。”胖大海看了潘亮一眼，他觉得潘亮没有说实话。

“不是，我刚才听见了脚步声！”水灵说道。

“你是不是做梦了……呃？”胖大海差点咬到舌头，若说他刚才没听到，现在也听到了，只听他们上方似乎有人不停的在跑动，还有带倒桌椅板凳的声音，依照船舱的隔音效果，哪怕上一层蹦迪都不会出现这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