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是孙玉燕在说话,这就是她和阿芳的主从之别,阿芳只能叫皇上,孙玉燕喊的就是父皇。孙玉燕追悔莫及般的说道:“都是儿媳的罪过,昨天晚上殿下不肯用药,儿媳应该耐心的规劝才是。”
阿芳微白了脸色。直不笼统的一个人,也知道孙玉燕在挤兑她。因为卫王把汤药呕出来之后,孙玉燕确实又端了一碗汤药来,卫王的心性等同于孩子,喝个药确实不大痛快,就犟在那里不要喝。是她替卫王说话,说喝了吐,吐了喝也是伤胃,卫王瞧着已经痊愈的样子,那碗药就不喝了。
她说过什么,无须卫王妃当面直指,皇上自然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皇上拂袖而立,表情愠怒,是在怒卫王妃未尽规劝之责,还是在怒侍妾只顾着讨好卫王,圣心难测,没人有十足把握了。
赵彦恒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他才不去揣测必须让人捉摸不透的圣心,从容的经过依然跪在的孙玉燕和阿芳,连声说道:“做什么一副丧气样儿。五哥现在怎么样?太医怎么说?有人能告诉我一句准话?”
寿春公主焦躁的道:“几个太医吊书袋子,我都没有听懂。”
卫王为什么会突然高烧不退,太医会诊也没有定论。这倒不能怪罪太医院,夫医者,意也。意难于博,博难于理,而医得其意。天下的疑难杂症有多少,博通物性就做不到,所以华拖扁鹊,上千年不遇其一。
赵彦恒朝皇上拱了拱手,一本正经的道:“既然太医们还没有个说法,五嫂和石氏也没有过失。自己的娘们儿还是自己管教的好,都是五哥的女人……这会儿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都是五哥的女人。
这让皇上想起了他下令处死的,陪伴了卫王好几年的通房丫鬟,□□莺的,为了眼皮子下的富贵,把卫王掩藏起来反抗婚事,以至于卫王走失,流落在外差点被两个地痞□□了。卫王没被□□,也是皇室的奇耻大辱了,这样的贱婢死不足惜,可是憨傻的老五就为那么一个丫鬟,和他哼哧哼哧了小两年。
单纯的卫王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是是非非,他只有日久生情,他又是一个重情又护短的人!
震慑过卫王妻妾的皇上,在不动声色的冷峻中,转身离去。
孙玉燕暗咬住舌尖,她不知道皇上这么一走,是宽宥了她,还是宽恕了阿芳!
赵彦恒回身淡淡道:“五嫂请起吧。”
孙玉燕激灵了一下,缓缓的站起来,缓缓的说道:“多谢七弟了……为我求情!”
赵彦恒枉若未闻,道:“石氏也请起。之前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到了夜间,还是你守着稳妥些。”
晚上卫王出的事,偏还让阿芳晚上守着。天下的疑难杂症就是有那么多,绝不是阿芳看护不周的疏漏。
孙玉燕感激的神色立刻僵硬住了,然后忽得体贴起阿芳道:“还是我来守夜吧,你怀着身子,白日里顾念一些也就够了。”
一人一个意思,阿芳当然是听赵彦恒的指派,正要回绝了孙玉燕的好意,寿春公主出面打了圆场,说道:“石氏若撑得住,还是由她守着比较好,一则五嫂已有了儿子需要照顾,二则五哥有惊觉的小毛病,晚上睁眼已经习惯了看见石氏,换了一个人,是五哥不习惯!”
寿春公主的话音一停,阿芳就急哄哄的说道:“公主殿下放心,一晚不过四五个时辰,我白天休息足了,一晚眼睛也不眨的看着。”
黑白颠倒什么的,对阿芳来说真不算个事。因为贫寒之家的妇人,怀了孩子依然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在田里劳作,生在了田埂上都是常有的事,需要那样辛劳的人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给孕妇补身子。她这头,滋补的东西是可劲的吃,燕窝阿胶都天天吃上了,她又不是干重活累活,和卫王躺在一张床上,用一个被窝,看护四五个时辰完全不费劲儿。
若真要费点儿什么,阿芳没有那种想象,她的丈夫,该是一个怎样的丈夫。所以她也是日久生情的人,既然被凑成了堆,她对卫王是费了心的。
在卫王迷迷蒙蒙的时候,握住卫王的手,像个母亲?像个姐姐?像个妻子?这些都不是,这些都没有资格,那么仅仅是一个女人的温存,阿芳会柔软的说道:“殿下,我在这里。”
她是侍妾,她是隐在王妃之下的女人,台面上的风光不属于她,她不回去计较。因为她还保留着来自于贫寒之家的淳朴?淳朴有时是个明褒暗贬的词儿,实则她的内心,还残存着贫贱的出身带来的自卑。
出身真的决定了太多的东西,学识,修养,谈吐,以及念唱作打的表演功底,她都没有。她就像一只最粗糙的土陶缸子,笨笨的放在角落里,没人留意她也好。
所以守夜就守夜,她愿意在晚上,守护着卫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