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三年了,李斐曾经割断过的秀发已经及腰,柔顺垂直的披散下来,带着玫瑰香的味道。赵彦恒握了一缕,静静的把玩。
荆王那档子事,赵彦恒本不想掺和。一则牵连到此事的人,他不予同情;二则江南书院确实该打压一下;三则也是最主要的,他的三哥,不是他想管就可以管的,前世他为帝王,他的三哥还不服他的管束。
荆王是一匹没有笼头的马,亮起蹄子来不知道往哪里撅,他是不想往前凑,但是……赵彦恒握着李斐柔软平顺的头发,躺在他身边的女人,总是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
他的赤子之心,都忘记了是何年何月喂了狗。
李斐的赤子之心,赵彦恒却不想冷了她,所以一番沉思之后,赵彦恒笑笑道:“你留大姨姐多住几天吧,就当亲戚之间走动。”
李斐微侧过脸来,一双水灵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赵彦恒。
“我劝一劝吧。”赵彦恒深思熟虑过后,淡然的说道:“头一个要劝的是梅曾亮,你也向大姐提一句,涉及皇家的事,不是襄王府的事就别兜揽。”
“我回头就说,这话虽然不好听,也是为了他们夫妻好。”
李斐赶紧应下了。她为皇家儿媳妇两年,也就是赵彦恒敬着她爱着她,在皇室内部,她依然被排斥在外。那种排斥是皇族高贵血统带来的优越感,是与生俱来的自傲,没有血统支持的皇家儿媳妇融合不进去。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媳妇媳妇,在别的豪门望族之家,当了多年媳妇的也依然别视为外人,所以才得媳妇熬成婆,熬成婆意味着有了儿子,她还没有孩子呢。
赵彦恒看到了李斐眼神中的黯然,他默默的刷了刷李斐眼睑上弧度优美的睫毛,只是浅笑着道:“我写封信去建昌问一问。三哥若真是囚了岑长倩,半泰是一时意气,有多坏的心肠,那是没有。不过偏激任性的意气最是难劝,我也只劝那么一回,成与不成,你别再惦念了。”
李斐的眼睛痒痒,握住了赵彦恒做怪的手,平静的谦逊道:“你总比我站得高,看的远,想得就比我深远了许多。”
这一年李斐试着去体谅赵彦恒的处境,比如这件事细想想,做弟弟的也难管住哥哥,尤其是荆王那样的哥哥。
那一年荆王在武林园开赌局,是因为襄王府的马球队胜了,才觉得是荆王对襄王府的一种示好,实际上荆王作为哥哥,没有丝毫的偏向,他既不是给景王面子,也不是给襄王面子,他是在维护皇室的体统,而今这件事关系到荆王府的‘传宗接代’,书信里该怎么措辞?晓之以理是没用的,荆王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能不懂个道理,那怎么动之以情,赵彦恒得好好琢磨琢磨。
赵彦恒一个人去了书房琢磨,这边李斐梳洗过,又去李姴处说话,直到日落时分方散。
翌日一早李斐理事,去了武当县一趟回来,有一二十件事等候着李斐过问。
这头一件,半个月前差人去青州恭贺景王妃次子满月的人回来了。
景王妃方佩仪,去年六月再度传出了好消息,今年正月初一,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二爷长得健康壮实。”才满月的孩子,就叫上爷了,一个圆脸丰润的媳妇垂着眼道:“二爷精贵儿,奴婢随着皇后派下来的田嬷嬷就看了一眼,听田嬷嬷说,二爷和景王殿下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田嬷嬷当场都看哭了。”
李斐微支了身子道:“六嫂呢?六嫂怎么样?”
方佩仪怀上这个孩子,李斐在襄阳都听说了,这一胎怀得挺遭罪,尤其是最后三个月,揣着个孩子和揣把刀似的,胎儿大起来压着坐股神经,站,站得酸,坐,坐得疼,每天睡觉都不得安枕,艰难的怀到十个月都不见动静,产期一拖在拖,直到腊月二十九发动,从元祐二十八年生到了元祐二十九年正月初一的日出,霞光满天,景王府才传出一声婴啼。
那个媳妇斟酌了一下,道:“景王妃的精神很好,一见着我等,先问王妃娘娘安好,又说经年不见甚是想念王妃娘娘。我等都是生育过的妇人,瞧着景王妃的身子骨,是亏空了许多。按理大富大贵之家的妇人,做月子的时候狠补着,出了月子就该把怀胎的时候被孩子吸取的精气补回来一些,可是景王妃的面貌大差了些,略说了几句话就有气无力,一件衣裳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
李斐缄默住了,季青媳妇凑上前道:“王妃也无须太过忧心,生养个孩子都是这样的,孩子在肚子里待十个月,五脏六腑都得被孩子颠倒一回,一个月不够就调养两个月,半年,一年,总能各归正位,这就是咱们女人的坚韧了。”
“我是敬佩六嫂呢!”
李斐抬起头来,嘴角露出柔和的笑意。
敬佩什么呢?方佩仪生个孩子,那是拼了命生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