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嫔不能领会圣意,不能领会皇上也懒得再和她说这件事,念在她重病缠身的份上,维持着和风细雨送她回宫,转头就把九皇子抱给了宁妃。
“我不要宁娘娘,我要德娘娘,呜呜呜!”九皇子是皇上最小的儿子,平日甚得皇上宠爱,又在半懂不懂的年纪,脾气甚倔,啼哭道:“呜呜呜,我要德娘娘,我不要宁娘娘。”
九皇子的奶娘抱着他哄,竖着抱横着抱,甚至解开衣襟让他叼着奶|子过奶瘾,只求这位小祖宗闭上嘴巴。
宁妃不顾被小孩儿厌弃的情绪,反跟在奶娘身后和颜悦色的半哄半骗道:“九儿乖乖的,你德娘娘最近累着了,你去了德娘娘那里就让德娘娘更累了,你先在我这里住几天,等德娘娘身子好了,就带你去看她。”
九皇子听得懂‘累着了’这句话,他的母嫔就是累着了,任他再怎么哭闹,宫人也不会把他抱过去见‘累着了’的母嫔,抽抽噎噎的,九皇子也就息了哭声。
在九皇子将睡未睡之际,宁妃把三周岁的男孩儿强抱在怀里,像哄女儿一样的给九皇子拍觉,不顾他些微的挣扎,哼着一曲一曲清悦的家乡小调,九皇子睡熟了,宁妃抱得双手都僵死了。带半天正处在猫嫌狗厌阶段的九皇子,比带了十天思柔还累人。
小心翼翼的把男孩儿放到小床上,抬头的时候宁妃眼神凌厉,把听到九皇子哭闹的所有宫人都集聚在一起,垂地的裙裾在众人面前滑过,宁妃冷冷冰冰的告诫道:“九殿下还小,不懂事可以违背圣意。你们脖子上扛着的脑袋也不只是吃饭用的,若是传扬出去,谁教唆了九皇子,干系都在你们的身上。”
一群奴婢惶恐不安,俯首叩头,连连道不敢。
宁妃的本意是不欲向任何一个人传扬,包括皇上。现在圣旨仍未下,宁妃只是看顾还没有得到母子名分。皇上是宠小儿子的,她能不能得到母子名分,还得看靖嫔病死了,她和九皇子相处得是否融洽,才会赏她这个恩典。不过宁妃进宫才三年,没那么强硬的掌控能力,这些宫人最大的主子是皇上,总有一个宫人转头就把宁妃出卖了,出卖给了皇上。
皇上没生宁妃的气,生了靖嫔的气。皇上生气的外在表现,就是靖嫔的头不管疼得多么癫狂,皇上再也不去看望靖嫔了,这是后话。
襄王府对后宫的风雨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严令下人们不得嚼皇子嫔妃的舌根子,清爽的秋风之下,清平伯太夫人的长子媳妇雷氏红红的眼眶,翘着兰花指捏着帕角按着眼角道:“夏家太过分了。”
清平伯府马家和太仆寺卿夏家结亲不成结了仇。
本来两家的长辈是和和气气的,儿孙们的婚事,本人做不得主,主要还是看双方长辈们的意思。雷氏及老伯爷太夫人,都中意夏大人的三儿子夏培,长得一表人才,去年十八岁中了举人。夏大人也中意马舒兰的家世。两头长辈们满意,这亲事就成了大半。但是双方交换了庚帖之后,事情急转直下,夏培的通房怀了身孕!夏大人气得拍桌子,不和马家通气就先给儿子的通房灌了堕胎药。不管和谁家结亲,屋里先有个庶子庶女都是不太好看的。
马家还是缩了,觉得夏培风流无度,打算要回庚帖找下家。夏大人的老母亲气得不行,觉得孩子都打掉了,马家还不依不饶,当场就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说马舒兰的父亲虽然是马家的嫡长子,却亵玩宗室子弟失去了爵位的继承权,有父如此,马家找下家也不能给马舒兰找一个比夏培更有前途的夫婿。
两家有头有脸的人家,撂起狠话来,那个场面比市井泼妇骂街一般的好看。清平伯太夫人都堵上了一口心气,就是要找一个比夏培更有前途的孙女婿,动员马家所有的亲眷,就动员到襄王府来了。
李斐陪着愤然了一阵,褪了手上的玉镯子绞了一块冰帕子给雷氏敷眼睛,快语道:“表嫂在我这里发发闷气,索性哭个痛快吧。”
此事最不痛快的就是雷氏。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即使出了通房怀孕的事,夏大人不是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嘛,夏培依然是青年才俊。主要是老伯爷和太夫人死咬着不放,说母亲溺爱儿子,祖母溺爱孙子,夏家的女眷有些令不清,不然谁给通房那个腰杆子,去揣个夏家的种。
夏家没了孩子又飞了媳妇,两头落空面子上很不好看,也不让马家好看。
雷氏眼捂着冰帕子,把二十年的悲辛哭了出来,道:“那个杀千刀的,累及父母,现在又连累了我儿。”
这话骂的就是李斐那位没有谋过面的马家大表哥了,她三姑妈的嫡长子。三姑妈在长子的身上投注了最多的心血,却养出了最不驯的儿子,勇武是有勇武,折腾也是能折腾,把早属于自己的清平伯世子名位折腾掉了。老实讲,马舒兰是老伯爷太夫人嫡亲的长孙女,然父亲不是伯爷,又声名狼藉,婚事就很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再被夏家把陈年旧账拿出来一算,重新择婿更加艰难。
艰难到拐着弯的寻求襄王府帮衬来了。
李斐瞧瞧窗外乌云压顶的天色,对发泄过一通的雷氏道:“今天天气不好,看着就要打雷下雨的,表嫂也别回去了,在我这里用晚膳,歇息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