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带着泣音厉声反驳,脸上一片湿润,全都是模糊了的泪水。
死了三年的人也不准让皇上随意的评断,她强势的争辩道:“他是最好的丈夫,才能让我痛哭三年。”
一时他全然不是滋味,好像心痛了一下,又酸溜的冒泡,这个感觉太古怪,叫他感觉到了陌生,他转头即走了,人绕过假山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再看了她一眼。
刚才敢和君王顶撞的她,捂着眼睛又沉浸到悲伤中去了,虽然哭得无声,却真情实意的哀切。
李斐见赵彦恒的眼神开始迷惘了,细声道:“你和我说说,萧懋是个怎样的人?”
“萧懋?”
时光再倒过去好多年,袭一身水蓝色长袍的少年缓缓向他走来,牵着他走在王庄的田埂上,一路拔草摘花也玩得挺高兴的,却撞见了一家佃户在施肥。肥是什么东西?
好恶心的东西,他饿得都不想吃饭。
萧懋笑哈哈的端了碗来喂他,一人吃一口,他们用一个粗碗,用一双竹筷。
“在空旷到令人寂寞的王府,他陪我读书玩耍,吃饭睡觉。那些年,张狂恣意的年岁,他给了我父兄一般的关爱,令我深深的沉迷和依恋。我也不想否认,这就是悄然心动的情愫。”
赵彦恒述说了一些往事,最后没有逃避的认下了,那份从黄口之龄开始,由长年累月朝夕相伴滋生出来的,带着许多稚气的情|事。
赵彦恒侧着身子对着李斐,额头溢出了热汗,他的脸红亮起来,有那么几分醉态:“他是第一个我想留住,却怎么也留不住的人。”
“阿懋,你不要娶妻好不好?薛家的姑娘我看过了,她哪哪都不好,你不要娶她。我也会和父皇说,我不想立妃。”他带着讨好的语气和萧懋说话。
“你去看薛姑娘,想干什么?”萧懋冷漠的把他推了出去,道:“你要是想害死我,你就去告诉皇上,说你不立王妃。”
他怔怔的站在屋子外头,从天亮站到天黑。
阿懋说,叫他去喜欢女人,他会喜欢女人的。可是他实现想象不出,那些女人哪里好,能有阿懋好吗?
然后没多久,萧懋就真的快要死了。
一群庸医,一个两个都是没用的。他哭着写信求父皇把太医院最好的太医给他送到襄阳来;他听说蕲州城有个大夫比太医的医术还好,他亲自过去把他请过来,以为有了希望,兴奋的一天两夜没阖眼,结果那个白胡子老大夫叫他准备后事。
他的双眼熬的像鬼一样,要不是程安国拦着他,他一脚就踹过去了。
药石不灵,他求神拜佛,一个人的声音太轻,神佛听不见。他免除了王庄所有人的佃租,命他们把药王供起来,他听说广德寺的主持是得道高僧,他广施恩德,敲开了佛门,结果广德寺的老和尚说,阿懋是文曲星下凡,现在要归位了。
狗屁的得道高僧!他恨不得砸了大雄宝殿的佛像。
死期一天一天的临近,他惶惶不可终日,他想去看看阿懋,陪着阿懋,送他最后一程。程安国抱住他,董让趴在他的脚下把头都磕破了,说阿懋的病症是传染了,他不能去。
王府里跪了一院子的人,他也没能见阿懋最后一面,他只看见阿懋停床的竹楼,火光冲天,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唯剩下灰烬。
赵彦恒喝一口酒,说上几句话。
萧懋是他的伴读,他们在人前规规矩矩的,除了董让这个真正什么都听他的内侍,本该没人知道他们逾越了君臣的关系。后来萧懋一日日病重,他倾尽全力的找大夫找好药,医药没用,做法事,做善事,他把能做的都做了。动静闹得京城都知道,就渐渐有了他好男风的议论。
萧懋对赵彦恒来说,是静谧的夜空中闪亮的一颗的星星,纵然璀璨,也是遥远的,永远的挂在苍穹之上了。
“就依着老秃驴的说法吧。”赵彦恒好不难过的样子。
一坛羊羔酒喝一些,洒了一些,再喝下去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李斐夺过了酒坛子,仰头喝了一口,她好像有点后悔了,若是从今而后什么都不能改变,她可以当做从来没有听到过朱妙华的讽刺,段菁菁也没有来过。
她自负理智,自个儿的日子,怎么过得舒坦怎么过,为什么要去追究那些过往来给自己添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