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气性大,是我见不得樊梨花的委屈。樊梨花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一刀一刀又一刀扎不进去,不,那也是血肉做的。”母亲是个刚强的人,从来不会把痛苦表现出来,李斐就要替她的母亲出来表一表,她的眼前产生了雾气,道:“捅一刀就是一个血窟窿,划拉一下溅出半身的血,樊梨花是伤了心的,远遁之人,伤得何其惨烈。这是说和好就能和好的,说一声请,她就出山了?薛丁山还休弃了樊梨花三次!”
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李斐继续道:“我知道这里头的缘故,写戏本子的都是男人,他们没本事,就发梦着找一个贤内助帮着他们建功立业,能建功立业的女人他们又怕压制不住,就玩娶了休,休了娶的把戏把一个巾帼女婿英雄任意的搓扁揉圆,搓揉的没了脾气,就如了他们的意,偏偏还赞樊梨花胸襟宽广,以德报怨。看看薛丁山的胸襟,他还真配不上樊梨花。以德报怨?连圣人都说了,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樊梨花走了就走了吧,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全场有些人被李斐这番言论震住,有些人细细品味之下些许动容,有些人囫囵一吞之后就急急的蹦出来,范之玫就是第三种人,她还一脸关切的样子提醒李斐道:“七王妃可别这样想了。就说宣国公和李夫人两位,早年就是因为一些误会不得不分离,照七王妃的意思,还不能破镜重圆了。”
“我在说戏呢,你是什么意思?”李斐原来还怀着伤感,立刻唬了脸道:“宣国公太夫人去世不满一年,父亲正守着重孝呢,你就想着我的父亲再娶?至人子之孝于何地?你要毁了我父的仕途吗?”
当官的人最重视守孝这一套规矩了,死爹死娘,一群人逼着人回去当孝子,空出来的官职有许多人等着填空呢,自然了,这期间娶妻也是万万不可以的,二十七月的孝期只过了十二个月,朱钦再怎么急切,他也只能找陈介琪的麻烦,缠李月是不能去缠的。
孝期要守规矩,李斐都为了蔡氏守了九个月,这种名声坏不得。
范之玖自以为抓住了李斐的把柄,却掉到了另外一个大坑,连忙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等宣国公过了孝期……”
方佩仪在这个时候扔了一个茶盖在地上,清脆的一声,成功打断了范之玫越描越黑的言语。
等朱钦出了孝期,朱钦和李月就可以成婚?宣国公府和李家摒弃前嫌,重新亲密无间的联合在一起,对景王府来说是一件好事吗?
明显不是。李月的怨怼不消,朱钦求而不得,两家总有嫌隙,襄王妃出身的瑕疵就永远存在,这才是对景王府有利的状态。
范之玫被打断之后就冷静了下来,她也清楚李斐父母和好了对景王府没有好处,不过现在出了另外的纷扰,且已经把李夫人点了出来,范之玫就把攒了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这句话总不会错。她先嗤一声,眉毛往上扬,脸儿一斜,道:“从来没有见过,王妃的母亲可以招赘婿的。”
那神态,妥妥的是不屑的表情,因为在外人看来,李月走的是两头撞墙的死路。
赘婚文书是五月十三递上去的,现在五月二十京兆府尹还压着这份文书没有盖上官印,照以往办婚书的速度,快则一天,迟则三天也下来了,这件事情拖得越久,就意味着上头不允许李月招婿,那么李月弄的这一出,就是徒惹人耻笑了。
退一步说,上头允准了,赘婚文书合法了。本朝虽然允许妇人二嫁或是招赘,但是本朝不提倡这种行为,本朝是提倡妇人从一而终的,王妃的母亲没有招婿的,皇后的母亲,就更是闻所未闻了。
现在襄王妃的母亲要招一个草莽,虽然陈介琪现在还是翊卫校尉,在泰宁侯府门口弄得惊天动地,他当了赘婿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据说这陈介琪还比李夫人小了九岁,这两个脑子抽风了要在一起,就算事成了也是毁了功名,毁了名声的,外人看来,看不到这里头一点儿好处。
“本朝的律法,还有皇室的宗法,也没有不可以!”李斐也知道这件事迟迟没有动静,是行得艰难,虽然母亲说过,让她不要插手,可是李斐怎么能忍心看着母亲一力承当呢,她今天是刻意在此挑事,疾呼道:“我的母亲膝下无子,为了避免晚景凄凉,身后荒凉,想以赘婚的方式延续子嗣,为什么要被人为难呢?”
在习惯了含蓄的社会风气里,男有情妾有意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尤其是两个年纪不小了,还是女大男小的,宣之于口只会得到别人的嘲笑,所以在赘婚文书里,李月也只字不提和陈介琪的感情,只能拿子嗣做个借口。
李斐抚着胸口,自责道:“可恨我不是男儿郎,可恨我已嫁做他人妇,我的母亲孤苦无依,想以赘婚的方式养儿防老,子又生孙,得到后世的祭奠,此事入情入理,有何不可为?”
李斐说得哀伤,眼神却是锋利,目光巡视过来一一质问在场所有人。
这一边都是女眷,只要不是存心和李氏母女,和襄王府过不去的人,都触动了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