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姜思量了一番,道:“照你的意思置办起来,照着李家的样子置办起来,只有宅子的租金是大头,其他都是小钱,一万两银子尽够了。”
李斐沉寂了一下,漠然的提醒道:“二姐办事的时候谨慎一些,别让人知道是为我们母女预备的。”
李姜正喝茶了,咽下去一大口,柳眉倒竖,迟疑了一下就直言问了,道:“这个防备的人,是朱伯父吗?”
李斐的生父,敬呼宣国公是太冷淡了,敬称姑父,早不是那种关系了,所以李姜称呼朱伯父,是对长一辈的男性长辈最寻常的称呼。
“我出嫁,我回门,我都是要叩拜父母的,到时候我的父亲母亲坐一块儿。”李斐的表情有些苦恼:“我现在最内疚的事情,就是因我之故,让母亲和父亲再有牵连,在我出嫁的那一天,回门的那一天之外,他们还是尽量不碰面的好,这相互关切的种种问候,也实在没有必要,所以母亲在京的吃穿住行,还是尽早打点妥当的好。”
李斐是在防备朱钦的,防备自己的父亲像自己的母亲献殷勤。
嘱咐完这种事,李斐的心情难免有点苦涩,在李姜家里也没有心情再待下去了,默默然回到了宣国公府。
数日之后,吴王和荆王启程回京,寿春公主也和驸马柳潭离京,寿春公主和驸马是前年大婚,一直在京城居住,这一次是回驸马的祖籍宿迁过年。景王和襄王获准留在京城,景王是因为皇后的挽留,赵彦恒是皇上开口了,还下放了一桩差事给他,命襄王和吏部官员一同重新考核广西官员过去三年的政绩。
许敏在这数日,是第三次找这由头那由头往李斐和宋多福两处送东西了,跑腿的小丫鬟烟儿从宋多福那里回来,许敏双手放在琴弦上,眼儿淡淡的一扫,在自己的屋里也是温笑着说话道:“宋姑娘在顽什么?”
烟儿是有目的去的,脆生回道:“我进屋的那时候,宋姑娘正在看书呢,宋姑娘问姑娘要的,收罗了好些书,垒起来有那么厚一摞!”
烟儿是许敏带进来的丫鬟,是不识字的,看不懂书名,只是用手比划了一下,垒起来两尺厚的书。
早前送东西进去的时候,宋多福都是在做针线的,这几次都是在看书了,这是想做个才女?才女不是相当就能当的,宋多福看着就不是聪明像,许敏嗤了一声,又笑问道:“宋姑娘与你说了什么话?”
烟儿怀里揣着宋多福赏的二两银子,她在许家,工钱加赏钱,一年还没有一两银子,所以这时明明知道宋多福说的话不太好听,还照着宋多福嘱咐的一字不差的说了,反正这也是她家姑娘想知道的嘛,她就据实说了:“宋姑娘说,让姑娘以后不要往她那里送东西了,有些麻烦,她收了东西,还得费心还礼。宋姑娘说,她不是公府的姑娘,她借居在此,一针一线用着公中的,每次收了东西需要回礼,尽是拿着府里的东西做人情,怪难为情的,所以姑娘还是不要再往她那里送东西了。”
砰的一声,是一根琴弦崩断了。
许敏的脸色忽青忽白,咬着牙切着齿,厉声道:“滚出去!”
当丫鬟的都是看主子的脸色,烟儿看出来了,许敏是生气了,生了大气,忙不迭的缩着身子后退了出去。
许敏气得脸颊成了胭脂色,发育丰满的胸脯起起伏伏,白皙纤美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琴案上,裂断了养了半年的指甲。
若在襄王生辰之前,许敏也不知道宋多福是有钱还是没钱的,可是襄王的生辰一赔八,宋多福当天压下去七百两,她一出手的赌注就是七百两,又赢了四千多两银子,没钱也是有钱了,这阵子李斐和宋多福两处地方天天放赏,屋里扫地的粗使都吃得满嘴流油了,这时候,宋多福说,尽是拿着府里的东西做人情,怪难为情的?她说谁呢,分明是说她呢!
许敏盛怒之后,眼泪吧啦吧啦的滴落下来。
宋多福讽刺她的话原也没错,她是一针一线都用着公中的,除了第一回是老家带来的桑葚酒,以后往各处送的东西,都是从公府厨房要来的精致点心。富举人穷秀才,他们许家的男丁已经两代只是秀才了,除了一些固定的田产,许家真没有那么多的钱。分到她的手里,她手里的使用银子……许敏的眼泪掉得更多了,眼泪聚成一汪,许敏在泪水中看到了自己艳丽的容颜。
看着这份出众的容貌,满面泪痕的女孩子缓缓的收回了凄然之色,嘴角轻扬,变成了一个妩媚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