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夫人连说了两个赏字,郭流光的生辰听着像是得了体面,其实是随便一过了,到了那天长辈们赏些生辰礼,本就是定例,再和自己的姨娘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饭,也只是最起码的体面,比起去年过了十四岁生日的郭夷光,比起隔房,郭坤的女儿郭夷光,摆宴请客,搭台唱戏,郭流光委屈的差点流出眼泪来。
朱老夫人看着这样小性子的郭流光越加不满,也不耐烦看见她,正好事情也商量差不多了,就叫大家散了。
郭流光跟着她的嫡母陈太夫人,在半路上就忍不住落下了眼泪,郭流光长得甚美,瓜子儿的小脸,粉瓣儿的面颊,一双眼睛水汪汪,又大又圆。
刚才,郭流光失了面子,也是陈太夫人失了面子,陈太夫人在半路就忍不下,屏退了丫鬟婆子教训了郭流光道:“你是没有眼神,还是不长脑子,和李家的姑娘别什么苗头!”
郭流光倔强的道:“我就是不服气她那声表哥,她的母亲已经是朱家的弃妇,她倒是一次一次在我们面前摆长辈的款儿。”
陈太夫人低声训道:“她的母亲当年三月和离出府,她在同年九月初九出生。她是谁家的种儿,她若不是朱家的种儿,是她的母亲在婚内不贞吗?她若是朱家的种儿,无视血亲便是她的不孝。当年那场官司,是昭贵妃遗命判定的,她由李氏抚养,她虽然姓了李,也不能抹杀掉她的出处,也幸亏她是女孩,不是男孩,其中的尴尬还少一些。所以你即使看不惯她,也别拿这件事做由头,本该是宣国公府的嫡长女姓了李,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不舒坦?也活该你惹了老太太动气!”
郭流光被陈太夫人训得开窍了,换了一种轻蔑的口气道:“这次李家又是惹了什么麻烦,要找叔父出头。”
陈太夫人对这句话不予指责。
轩榭之中,李斐正在陈述李家惹到的麻烦。
钱家抢人做小之事朱老夫人也是听说过的,当初谁家都犯不着为了一介平民百姓得罪钱家,现在得知那姑娘进钱家之后又是这番遭遇,朱老夫人也只一声叹息罢了,再细想其中症结,问道:“斐斐,你伯母诊断确实?那胎儿必须是死胎。”
李斐委婉而道:“姑妈,很多人家里,妇人生孩子根本不请稳婆,家里有生过的长辈,看着产妇就生了,直到中途难产了才慌慌张张的找稳婆,伯母这些年接生过的孩子,很多都是难产的,有的救了下来,有的没救下来,母亲孩子都是一条性命,在我伯母的眼中,谁也不比谁更高贵,伯母只救活着的性命。母子俱全最好,若是不能保全,伯母会尊重家属的意愿,说保谁就是保谁了,可是像现在的情况,明明胎儿已经死了,还要残忍的杀死产妇,伯母是做不到无动于衷的。”
今年三十五岁的郭坤身高八尺,剑眉星目,体型魁梧,他是经历过刀山血海的人了,而且本身也是个野心勃勃的骄纵之徒,王家,一家之不幸,根本不会引起他心中一丝的波动,不过现在牵涉到了李家,是小表妹来求着他,他也愿意伸手帮一把,一步步布排:“先让明瑞骑快马拿着我的名帖去澄江;然后这里找几个大夫仵作跟过去,只要尸体在,是不是死胎是验得出来的;之后,我再和钱公公协商着办。黔国公府不能立刻向钱通低头,否则他架子端得太高,两边都难看。”
李斐是个通情达理的,只是多提出了一个要求:“那我和大夫仵作们随行吧,我去照顾伯母,我家老太太也安心的。”想来黔国公府出马,乐氏还要被钱家扣留几天的。
有李斐在,她不仅仅是李家人,钱家的人是不会冒犯的,郭坤这样想,道了一句也好。
在通往澄江府的管道上,赵彦恒和陆应麟狭路相逢。
两人同时勒住马头,毫不掩饰敌意的看着对方。陆应麟拿出了郭坤的名帖。
郭坤是朝廷敕封的征西大将军,他现在没有黔国公之名,有黔国公之实,他的名帖就是乐氏的护身符,钱家也不敢妄动。
赵彦恒嗤笑一声,拿出了钱通的名帖。这事因钱家而起,由钱家了解。他到了澄江府,钱知府就会立刻放人了,郭坤的名帖都没有用处。
果然是和钱通那个太监有故,陆应麟在心里给赵彦恒扣了一个阉党的帽子,对赵彦恒既忌惮,又鄙视,把郭坤的名帖收好,打马朝前而去。
两人谁都不说话,两个之间拉扯着一个李斐,见了面不打起来就是克制了,说话也是没有必要的,只是一路上你追我赶,必要比对方更早到达澄江。
一路是白较劲了。
赵彦恒的马虽然比陆应麟的马好,但是赵彦恒没有陆应麟那么熟悉地形,所以两个不发一言的拼了一路,却是同时到达了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