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见吗?”
“……”
唐时摇了摇头,他抬手想按住自己的眼,却被是非拉住了。
旁边那刚才出现的老头却笑道:“大约只是被那火焰给灼了眼,都是元婴期的修士了,在乎那一双眼睛干什么?又不是灵识被封,能看清路就好了。我们还是专心着破局吧。”
唐时无声地冷笑,却不说话。
他就喜欢自己这一双眼睛,有没有也是他自己说了算,这老头自以为是在一旁多嘴,简直毛病了。
是非慈悲为怀,也不喜这修士言语。
虽则对方的修为更高,却似乎没有一点的高手风范。
有的人就是越老越古怪的,这老头应该也是这样。
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如今关注的只有可能存在的王母血和所谓的长生不老。
唐时心里清楚,不过仇早就已经结下了——十年磨一剑,不容易,竟然被这一位给抢了,有本事。
现在加上这老头子,蓬莱那边的散修有三人,大荒这边已经只有六个,至于唐时——他跟是非其实比较特殊。
十一人,本来就是不同道的人,凑在一起的,会出什么事情谁也不清楚。
现在唐时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对裴云天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毕竟他不是藏阁的修士,而这一次来自藏阁的散修已经死在了半路上。化名为时度的唐时,也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大荒修士而已。对裴云天来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人,即便死了也与他无关。
所以现在不光别人,便是旁的人对唐时的受伤也漠不关心。
是非站在唐时前面,想要查探一下他眼睛的情况,却没想到被唐时很准确地一手挥开了。
唐时是个要强的人,瞎了眼的确不算是什么,更何况现在不过是看不清,兴许过一阵也就好了。灵识能够感知到众人的存在,只是感知到的一切毕竟有些模糊,在某种程度上不如眼睛看来的清晰。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他们还在青鸟仙宫之中,只能暂不理会了。
是非的手被他挥开之后,便慢慢地收了回来,他知道唐时是个什么心理,在看到唐时唇边那一抹冷笑的时候便暗叹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裴云天看了唐时这边一眼,见唐时已经恢复了常态,看不出什么异样来,暗道他还算是识趣,便转身跟那老头子说话:“还未请教尊驾高姓大名?”
“老夫吴松子。”那老头这一回说了个名字,不过又道,“你们年岁小的,大约都不曾听过我的名字。”
这就有些倚老卖老的感觉了。
裴云天暗中不喜这人,不过现在这吴松子似乎知道些事情,还是盘问一二的好。
“方才您说这宫殿之中,三千六百年还没这一面镜子,可是有何深意?”
吴松子没有回头看那海图一眼,只道:“仙宫上一次开启,乃是三千六百年前,六十个甲子。我当时不过刚刚成为散修,与当时的大能修士经过此殿之时,只有那海图有古怪,却也不是如今这古怪法。那个时候只有迷惑的效果,也没这一面镜子。当时进入仙宫的人不多,我们那一批已经是最后的几个人了,我更是里面最后走的一个。除非这三千六百年里有人进入过仙宫,改动过这宫中的布置,否则一定是这一次,有人捷足先登,故意放了这一面镜子来算计我们的。”
这分析,入情入理。
若是吴松子所言属实,定然这样。
他说出的话,便连唐时也找不出破绽来。
只不过,因为唐时不喜欢这人,又是有仇的,即便自己打不过,表面上不计较,心里却要将这吴松子的话前前后后思索几遍,仔细推敲。
作为此刻这么多人之中,唯一一个在三千六百年之前进入过仙宫的人,当然是他说什么,众人便信什么了。
不是真的相信,是只能相信。
裴云天还没细问,便听吴松子道:“如今这镜像已经被小自在天的这一位师父破去,后面的路便简单多了,这海图也没什么可看的,走过去便是了。”
吴松子看了是非一眼,似乎对是非颇有几分欣赏。
“我们不是不敢看这海图吗?”有人表示了异议。
那吴松子又道:“你们且看这时度小友,他的灵识肯定已经放开,在灵识接触这海图的时候便没有出事。可知这海图还是要人眼去看才能有出问题,现在大家闭了眼往里面走,绕过这前殿,再走一截便到了中殿。”
这个时候,唐时终于想到了一些不大对劲的地方。
他原本想开口问一句,又想到自己现在修为微末,不能对这老头子造成任何威胁。
唐时便憋住了,且看看这老头子做什么鬼。
之前吴松子是来过这前殿的,而这海图,方才唐时已经查探过了,便是用画卷轴的方法画出来的。有的卷轴能够根据人的心理状况的不同,被赋予不同的效果,可这么多人都感觉火烧灼热,那就不是按照心理来的了。
吴松子之前说那海图只有迷惑作用,到了这个时候却又不一样了。除非这海图的攻击效果是随着时间的改变而改变的,或者说不是同一海图了,才有这样的效果。姑且不论吴松子此话真假,单说吴松子之前说他来过这里,却在进殿的时候没提醒任何人——这兴许可以用他不愿意暴露身份来解释,可是……既然三千多年前来过了这里,为什么他还要再来呢?
这里面若说没原因,那才是真的见鬼了。
唯一能够得到的有用信息是,这老鬼肯定没说实话。
里面还有两座大殿,一座中殿,还有一座正殿,都在一条中轴线上。这殿中,兴许就有吴松子想要寻找的东西。
进仙宫的人,除了在别的地方搜索一些天材地宝之外,最大的目的应该都是寻找王母血了。“王母血”这个名词出现在唐时耳边的频率太高,也带着太多的神秘色彩。
按照唐时的理解,这可能只是一名上界大能修士的血……
为了登仙,眼前这些人兴许已经陷入了一种唐时还无法理解的狂热状态。
唐时能推测出吴松子的古怪,自然也有别的心机深沉的知道吴松子古怪。
只是现在众人还要依仗着他,已经来到了这里,总不能因为一个吴松子的古怪就撤出去。修真到了这个地步,不能飞升,等待着他们的也只有老死,或者被雷劫劈死,已经无路可走,也没别的路能选了。
众人不再纠结于之前的问题,便跟着一起绕过了前殿这一面挂着海图的照壁。
从那照壁旁边经过的时候,唐时停了一下脚步,用灵识感知了一下那海图,还跟他之前感觉的一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了那一面镜子的原因,危险性似乎少了不少。
感觉着众人都走了,唐时经过的时候竟然伸出手去摸了一把那海图,只是让他无比惊骇的是——他的手,竟然像是直接插到了海水里!
那冰冷的海水包裹着唐时的手掌,让他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了起来。
是非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只瞳孔剧缩,下一刻却见唐时已经收回了手,对着他悄悄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一笑,若无其事地往前继续走去了。
这海图有古怪,也不知道前面那吴松子知道不知道。
唐时只慢慢往前走,众人绕过那照壁,便走到了照壁后面,看到墙上放着一排排的葫芦。
吴松子道:“此处乃是丹药墙,不过一只小葫芦里只有一枚丹药,而每人只能取一只葫芦,诸位挑好了再取。”
裴云天忽然道:“吴前辈,您不取吗?”
吴松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摇头道:“此物我已取过,再没第二次机会了。”
原本他这样说,众人便放下了心来,哪里知道——唐时终于开始拆台了。
只见唐时的手指从那墙壁上点过去,似乎是数了数,又似乎只是无意识的举动。他眼睛底下看不到什么光,全是模糊的一片,众人甚至不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任何的端倪来。
只听唐时道:“这装丹药的葫芦,一人只能取一个,只是不知道取下来之后……我若是想要谁的丹药,就能抢呢?”
“……”众人忽然之间沉默了,方才就要迫不及待动手取丹药的人,这个时候都停了手,有些面面相觑起来。
唐时是什么人?
妈的睚眦必报拆台专家!
他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还是大能修士,如今唐时一技在手,半点不愁。疯起来不要命,也懒得计算后果。人生在世但求一个称意,谁得罪了他,他就让谁不舒服。谁他妈让这老头子装逼过头又犯贱至极?唐时就是看不爽他!
现在这老头一定很想打他,不过那没关系——
之前唐时跟这老头交过手,知道对方不简单,可想必对方也知道自己是个棘手的。
那吴松子曾经一剑砍向唐时,却被唐时无故逃走。现在吴松子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尽管看不起唐时的修为,可对于超出常理的一些事情还是忌惮。
在这个根本没办法瞬移的地方,大能修士也只能乖乖御空御剑,可唐时跟是非,都能用诡异的方法出入,可不简单了。
吴松子心头阴郁,这唐时分明是在7挑动众人对他的忌惮,可他知道,偏偏还没办法阻止。
毕竟事实的确如此。
当年他进来的时候,就发生过每个人取下自己的丹药之后抢夺的惨状,只那一场便死了一半。
那个时候,吴松子只乖乖将自己的丹药交了出去,才保住命。
现在回想起来,他甚至能记得自己当初那些同伴的尸体躺着的位置。
眼看着众人都看着他,吴松子道:“我知道诸位忌惮我,但实不相瞒,我已经是八劫的大散修,如今这些低等级的丹药对我并没有任何的吸引力,我看中的也不过只是那可能存在的王母血。在没有见到王母血之前,诸位完全可以对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