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吹雪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唐时还是很好奇的。
说他是吹雪楼的人,人家直接屠戮同门不手软,一招搞死了俩,说他不是吧——这一身吹雪楼的衣服,根本做不得假。
唐时简直怀疑这人跟自己一样,兴许是个叛徒之类的人,可是终究没办法问。
很明显,尹吹雪身前的这一把剑,可能是整个剑冢里最好的一把。
那深紫色的剑刃,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凝煞和厚重,然而倒垂的剑尖之上却有几分慑人的银白,以显示它不同于别的剑的攻击力,这一把剑,没有插在下面的剑冢上,只是悬浮在离地三尺的位置,自有一种逼格与别的剑不一样。
唐时只一眼便看到了那剑刃脊背之上的两个刻字——昆仑。
相当古朴也相当古拙的文字,像是许多年之前的……
这小荒十八境,据说是成千上万乃至于千百万年以前就有了的,到底里面的东西是多久的,还说不定。
唐时的到来,早早地便已经被尹吹雪发觉了。
然而尹吹雪像是之前一样,并不把唐时放在眼底。
他背对着唐时,负手而立,只道:“小辈,这一柄剑,归吾。”
小辈?看上去尹吹雪也没比唐时大多少吧?说话这样老气横秋,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唐时就站在尹吹雪的背后,双手一抱,一副流氓的架势,看着前面的尹吹雪,道:“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风太大,听不清。
尹吹雪:“……”
在这一刻,尹吹雪觉得自己修炼了这么多年的心境,都拿去喂狗了。
这小辈口气倒是狂妄,只可惜没有……
他正想说,没有与之相衬的实力,却想起之前唐时在那冰极城外的大动静,之前他听到别人为他描述的时候都几乎不相信,只觉得一定是唐时启用了什么秘法禁术,可是唐时消失几天之后再出现竟然就已经是筑基期的修为了,并且这轻身术法之高妙,也不是寻常人可及。
更重要的是,这人很毒。
尹吹雪忽然感觉到了威胁,现在他不过也只是一个筑基初期,其实跟唐时没有什么区别。
尹吹雪方才一口气杀了自己同门三人,唐时却也灭掉了正气宗那边的三个,想想便知道,这两人可以说是不是煞星不聚头了。
只不过唐时是刚刚进阶上来的,而尹吹雪却早就到了筑基期,这两个人在境界上的差距不大,在本事上的差距似乎也不大。
唐时对之前尹吹雪到底抹去了哪几个字很感兴趣,于是看了那通体深紫的昆仑剑一眼:“在下只想知道,阁下到底抹去了字碑之上的什么字。”
尹吹雪一挑眉,食指一弹,便有一枚血珠出现在他指腹上面,而后随手一弹,便将之放入了那昆仑剑中。唐时本知道自己是不会去争夺这昆仑剑的,方才只粗略地一扫,唐时就发现这个剑的品级完全超出了他所想的什么法器、宝器,似乎要归类到灵器那个等级去,这样高等级的东西,对于目前相当缺乏攻击性武器的唐时来说,其实只能说是个鸡肋。
毕竟唐时现在实力不到,拿到了相当厉害的宝贝也没办法是用,守着金山却被活活饿死这种事情,唐时不想做,也不会去做,所以他只是看着尹吹雪给这把剑滴血认主。
尹吹雪倒是很奇怪:“你为何不阻止我?”
现在说话倒是正常了,唐时很想夸奖他一句,只不过想着这人的实力还是很可怕的,他们两个人斗起来,让后面的人渔翁得利就不好了。
“我只是想知道,那句被抹去的话是什么。”
有的东西不知道就不会心安。
尹吹雪看出来了,唐时是顾虑着上面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抹去之后,会导致他之后的失误或者是别的什么错误判断吧?
他一笑,只心念一动,竟然就控制着这昆仑剑拔地而起,散发出无尽的浅紫色光芒,将整个阴沉黑暗的剑冢照亮。果然是好剑!这一柄剑,竟然是中品灵器!
“我若说出那句被我抹去的话来,你定然会后悔。”尹吹雪似笑非笑。
唐时心中已然阴沉了下来,道:“请说。”
“得昆仑者得昆仑。”尹吹雪很爽快,再不拖延,修长的手指压了压自己的嘴唇,他笑得快意,“哈哈哈……我抹去这一句话,可妙?”
得昆仑者得昆仑,此昆仑非彼昆仑。
剑是昆仑剑,冢是昆仑冢。
得剑者,得剑冢吗?
唐时心念一闪,转身便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对这昆仑剑没兴趣!”
假的。
唐时很清楚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的真假,也很少有不明白自己的心思的时候,此刻回身的唐时,迎面便撞上了刚刚过来的横道剑宗和飞仙派众人,一见到唐时,那因为第二次滴血认主而死的魏园的孪生兄弟魏旭,提剑便朝着唐时斩过来。
这人出剑果断利落,倒也算是个人物。只不过,唐时并未将这样的一剑放在眼底,如果担当者还是这样的一剑,唐时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回击——坏就坏在,出手的并不只有魏旭一个。
被唐时坑了的人不少,更有与唐时苦大仇深的雪环,第一眼看到唐时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小荒十八境才多少天?唐时竟然就已经从练气七层一口气狂飙到了筑基初期,已经是跟雪环一个境界了!唐时在练气期的时候就已经越级斩杀了诸人,众人对他的印象大多还停留在冰极城外面的惊天一刀,以及其后唐时的辣手和无耻上,现在看到唐时竟然到了筑基期,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众人大多不知道唐时已经对杨文下手,现在没看到杨文只当是杨文走散了。
其实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去关心杨文了——正气宗的人都已经死绝了,不是同门的,谁去关心他的存在?
其实唐时不是只杀了两个,而是杀了三个,只是众人还不知道而已。
在练气期的唐时已经那么变态,那么筑基期的唐时将会怎样?光是想想就让他们头皮发麻。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唐时那一刀乃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出现的,并非是每一次都能够使得出来,唐时自己也知道那样的场景,可能一辈子也就那么一次,并没有将这作为衡量自己实力的标准,至于别人怎么想,唐时是管不了的。
在雪环与魏旭同时一剑劈过来的时候,唐时只觉得自己左右两边都被人有意无意地堵住了,他正前方倒是没有人拦他,只不过正前方偏偏是那个最棘手的是非和尚。
当下便听雪环喊了一声:“是非师兄,拦住他!”
此刻正是唐时躲过左右两边砍来的两剑的时候,只要前面没有是非,或者说是非停下手不拦他,那么唐时就能轻而易举地逃脱众人的围攻。
毕竟方才众人已经推断出就是唐时抹去了碑上的文字,就是他一个抹去碑文的动作害了多少人?还让这么多人不能选择趁手的武器,众人都是恨毒了他,巴不得逮住了唐时千刀万剐呢。
唐时抬眼便撞进了是非那深海一样沉静的眼眸里,他扯开唇角笑了一声,身形暴闪,速度不减,整个人都像是化作了一道光线,便要向着是非撞去:“是非师兄,让个路可好?”
众人嗤笑,只觉得唐时是不自量力,他凭什么命令人家小自在天的和尚?
可是秦溪却是觉得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之前在小昆仑山的山脚下,这两人乃是结伴出现的,也就是说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前的那段时间,他们应当是结伴而行的——
秦溪还来不及说什么,斜剌里洛远苍的剑就已经搞了一次偷袭,“你!”
洛远苍微微笑:“看不得你们好,怎样?”
背后发生的一切,唐时自然还是清楚的,只是他并没有理会。
在魏旭和雪环之后,又有不少的人拔了剑,进入小荒十八境一共二十几人,虽然死了一大拨,不过剩下的人也不算是少了,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唐时的速度很快,即便众人站得很开,只要他们对唐时动手,也几乎相当于同时群起而攻之了。
唐时眼中戾气横闪,境界突破之后的唐时,根本没有什么顾虑,他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眼前这个是非。
唐时的一双眼是冷漠的,而是非的一双眼是慈悲的。
不知道为什么,唐时总觉得是非应该不会阻拦自己,所以在看到是非将他的手掌抬起来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然而是下意识的,唐时右臂舒展开,便在飞快的接近过程之中将一把刀握在了手中。
曾与唐时同路许久的是非已经很明白这个动作之后会是什么,只不过他还是叹了一口气,却没说话,却默然将方才举起来的手掌,落下了。
印虚和印空都有些惊讶,不过印空这三观不正的和尚却非常友好地抬手跟唐时挥了挥。
本来已经准备好了的杀招,这个时候倒是用不着了,他一侧身,便像是一道闪电,从是非的身边擦过去。带起来的一阵风,也带起了是非的僧袍袍角,狂舞着飘飞起来,似倒卷连天的水洪。
后面跟着要追杀唐时的人都愣住了,魏旭仗剑道:“你这小自在天的和尚是在干什么?不知道拦住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