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沉香跪在地上,低着头,身子有些孱弱。
“求五小姐指点迷津,奴婢感激不尽,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五小姐恩德。”
秋明月蓦然笑了,半蹲着身子,看着她。
“最近三叔没再找你麻烦吧,你就这样呆在祖母身边,不是挺好么?”
沉香咬咬唇,“奴婢不想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她抬头,目光坚决。“五小姐可否告知奴婢的身世?”
秋明月垂眸,手指摩挲着一片枝叶,语气有些恍惚的低喃:“人一辈子难得糊涂,有时候,糊涂是一种福气,别人想要还没那个机会呢,何必清醒着面对残酷的现实呢?或许你知道了,未必好过现在。”
“奴婢糊涂了十七年,够了。”
沉香目光看着某一处,声音有些低沉和沙哑。
秋明月眯着眼睛打量她,突然说道:“你想跟在我身边?”
沉香目光似乎亮了一下,点头。
“望五小姐不弃。”
“我身边不要无用的人。”
秋明月语气又变得淡漠而清凉,像夜空中那一轮月色。
“奴婢知道。”
沉香低头,沉吟道:“奴婢别无所求,只望微薄之躯,能为五小姐效犬马之劳。”
秋明月突然就笑了,“那天你来找我,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
沉香浑身一颤,脸色有几分白。她咬紧唇瓣,一字一句道:“奴婢之前糊涂,日后定当对小姐忠心不二。如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
秋明月点点头,古代的人对于誓言是非常忌讳的。沉香既然敢于发这样的毒誓,定然是下定决心了。这才是她想要的。她可不希望在自己身边按一个老太君的眼线。
“起来吧。”
沉香知道,秋明月这就是答应她了。眼神一喜,连连点头。
“是,谢小姐。”
她站起来,神色有些激动。
秋明月道:“上次祖母说重新给我调配几个丫鬟过来,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大概忘记了吧。你明日就告诉祖母,说你愿意在我身边伺候,并让祖母不用再费心给我安排其他丫鬟了,你一个人足够了。”
沉香一愣,“小姐,奴婢去说?”
“对,你去说。”
秋明月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放心吧,祖母会应允的。”
到了这个时候,老太君怕是巴不得沉香调到她身边来吧。
沉香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
“是。”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进去吧,我也得回去了。”
夜间有些寒凉,秋明月拢了拢衣袖,往雪月阁的方向走去。心中想着,香凡应该回来了吧。
回到雪月阁,香凡果然已经等候多时。她挥手示意红萼和绿鸢退下,把香凡叫到屋子里去。
“可查到什么重要的消息?”
她喝了口茶水,淡声问道。
香凡道:“他们两人武功都在奴婢之上,奴婢不敢靠得太近,他们声音很小,奴婢只隐隐约约听见,似乎他们要在婚礼上动什么手脚。但具体是谁的婚礼,奴婢未曾听清楚。”
秋明月放下茶杯,一只手敲着桌面。
“婚礼?”
“对。”
香凡点头。
秋明月眯了眯眼,沉思着。
香凡立在原地,也不打扰。
半晌,秋明月道:“他们没发现你吧?”
“没有。”
香凡摇头,“奴婢刻意隐藏了气息,他们发现不了。”
秋明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整个秋府都知道了,以二婶子的敏感程度,她只怕已经怀疑了。以后你尽量少出现在人前,干脆就隐在暗处吧,省得被他们发现了。”
“是。”
秋明月挥挥手,“你下去吧,我再想想。”
香凡走了出去,秋明月仰躺在榻上,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神色有些怔忪。
两个月,到秋家两个月,原本静如止水的深深庭院,却在这一天翻天覆地。这既是她想要的么?
她想要的是什么?
秋明月想着,最初踏入秋府大门,面对大夫人的刁难。她想要的,便是让她母亲成为平妻,再不受大夫人打压欺负。到后来,秋明玉,秋明兰等人三番四次的算计,她想要的,便是让她们永远消失,再没有能力威胁她娘。为此,她明知道老太君有所算计筹谋,她却将计就计。到了今天,老太君不得不将中馈之权交给她,让她掌握整个秋府的内院。
看起来,这一场战争,她是最后的胜利者。但是为何,她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心头还无端的有些烦闷?
忽而一阵狂风吹来,窗外似乎有一个黑影闪过。她目光一历,翻身坐起。
“谁?”
她几步奔到窗边,却发现风声静静,哪里有半个人影?
“小姐。”
香凡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
秋明月猛然回头,“你有没有察觉到有人来过?”
香凡皱眉,眼中有着疑惑。
“没有啊。奴婢一直守在暗处,没发现有任何人靠近啊。小姐,你是不是太累了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幻觉么?”
秋明月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呢喃自语。
“小姐?”
香凡试探的唤了一声,目色疑惑。
“嗯?”
秋明月敛去眸中神色,对她笑了笑。
“许是这些天真的太累了吧,该好好睡一觉了。”见香凡一脸的若有所思,她又低声笑了起来。
“也或许是你家世子。要知道,我这雪月阁,他可是时常夜晚光临的。”
这样的话,她可以避讳绿鸢和红萼,却不用避讳香凡,说出来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倒是语笑从容,波澜不惊。
香凡有些惊愕,但她自小便是凤倾璃培养的暗卫,早已练就了万事从容不迫的本事。是以在初时的微微一怔之后,便恢复了冷静。
“不会。世子方才已经来过了,不会来第二次。”
“那可不一定。”
秋明月走回去,重新躺下,对香凡笑着挑眉。
“你家世子脾性怪得很,经常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面前,刚来了又走也不是不可能。很多事,只要放在他身上,是不能用正常逻辑来看待和计较的。”
香凡一愣,见灯下,秋明月慵懒而坐,素雅的裙衫泄了一地,在地面晃过流水的光晕。而容姿妍丽倾城无双,笑容淡淡而绝色风华。玉指白皙轻支头颅,眉眼盈盈凤眸潋滟,凝脂如玉冰肌玉骨。声音清雅而笑意款款,似无限轻柔而轻松。仿佛岁月经久弥荒的绝世之美,又放入春来大地回春含苞待放的花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