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先生按照美国惯例,打算给呆呆盯着他的女士一个拥抱。
思绪已经飞到了云霄的邢天爱这才回魂,她尖叫一声躲到了李慕寒的身后。
李慕寒回身抱住她,无奈地冲布朗笑,“请原谅,她有些害羞。”
布朗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不正是你寻找的?”
“没错,完全是我的菜!”
“李,你好不容易遇到了爱的人,真的决定告诉她所有的真相吗?也许她会恨你。”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她的恨消散,有的是时间让她再次爱上我。”
“新时代的罗密欧,你真让人感动!”布朗冲着李慕寒竖起了大拇指。
完全听不懂的邢天爱不满地拉了拉李慕寒的衣角,“你们在说什么啊?”
“他邀请你参观他的实验室。”
密林,穿白大褂的男人,实验室,莫非,他是美国电影中常见的那种离群索居的变态医生?会剥人皮,还会吃人心?
邢天爱被自己的想象吓到,脸色一阵阵的白。
“傻样!”李慕寒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别怕,我会陪着你!”
一旁的布朗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到了一个很大的实验室门口,李慕寒指着上面的英文牌子翻译给邢天爱听,“没有记忆的海洋。”
“太平洋?这位布朗先生喜欢《肖申克的救赎》?”
“他相信很多人都像安迪一样,需要抛弃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
“所以,他到底研究什么?”
“基因工程。”
实验室很大,都可以举行一场足球赛了,里面堆满了琳琅满目的药品和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正中心有一张床,有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各种冰冷的管子。
“他,不会是死了吧?”邢天爱问。
李慕寒将邢天爱的话翻译给布朗听,布朗笑了,用生硬的中文说,“他刚做过手术。”
邢天爱仔细地打量着那个人,他的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点伤口,到底是被施行了什么手术?
布朗看着她疑惑的脸,开始解释关于病人的事,李慕寒尽职尽责地做起了翻译。
“这位先生今年五十岁,妻子早逝,留下了一个儿子。他和儿子相依为命,三个月前,他的儿子死于一场校园枪击事件。他失去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多次企图自杀都被救了过来,他的父母带他来向我求助。我已经删除了他脑中关于他的妻子和儿子的一切记忆,等他醒了,他就再也不会痛苦了。他的父母会带他去别的州,他崭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删除?记忆?
邢天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记忆是可以被删除的,那么,深思他……她不敢再想了,看着那个躺在病床上,满身插着冰冷的管子,毫无知觉的人,她的泪就忍不住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四年前,她的欧阳深思,也是像这样躺在这里吧?他冷吗?痛吗?挣扎过吗?怕吗?如果他知道他们要做的是从他的记忆中将他最爱的女子完全删除的话,他,恨吗?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不在他身边?她恨自己,好恨。
布朗递给她一样东西,应该是手术协议之类的,上面有欧阳深思的照片,淡淡的笑着,看似乖巧,实则对一切都不屑一顾,那是,她爱着的大男孩的样子。协议的最后是家属签字,有两个人,邢遇爱,欧阳紫。
过往的所有断片,这下终于能完整地拼接了起来,他们的爱情,输给了一个老太太变态的恋子情节。
欧阳深思第一次带她去他家时,她就被那个表面和善,眼睛里藏着寒霜的老太太吓了一大跳。后来,欧阳紫用尽所有的手段,都没有能阻止铁了心的欧阳深思娶她。在他们准备订婚的时候,欧阳紫单独约了她,很明确的要求她离开欧阳深思,她会给她一大笔钱。
她没想到那么烂俗的桥段会在她的身上重演,她对着那个保养得当,但依然掩饰不住老态的女人笑,三分轻蔑七分骄傲,“伯母,我不要你的钱,他那么爱我,如果我不嫁给他的话,他会活不下去的。”
她还记得欧阳紫在听了她的话后眼里闪过的阴狠的光,她没有太在意,她还真不觉得她能拿她怎样,他们的爱,比黄金城堡还要坚不可摧。她想不到的是,欧阳紫会那么狠,竟然拿亲生儿子下手,彻底绝了她的念,也彻底的,毁了欧阳深思。
“那位年长的女士找到我,说她的儿子迷上了别的女人,对自己的老婆和老妈都不闻不问,整天在外面和那个女人鬼混。那位年轻的女士就一直在旁边哭,还说她已经怀孕了,可是她的老公却因为外面的女人对她大打出手,她的手臂上有青紫的伤痕。”布朗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最恨的就是花心,对女人使用暴力的男人,我的前妻就是被那样的男人引诱的。她和我离婚,然后嫁给了那个男人,在怀孕四个月的时候被那男人家暴至死……所以,在面对那样的情形时,我失去了理智,根本没有去分析她们所说的话的真伪,就帮那个一直在昏迷状态的男人做了手术。前段时间,李告诉我事情有些蹊跷时,我才雇人去调查了一下,发现我自己竟然轻易被人欺骗了……”
邢天爱只觉得脑子在“嗡嗡”地响,接下来,布朗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
“既然你能删除记忆,能不能让记忆恢复呢?”她昏昏沉沉地开口。
“很抱歉小姐,以目前的技术来说,根本没有那样的可能。”李慕寒缓缓地将布朗的话翻译给邢天爱。
“李慕寒,真相我都知道了,无论哪一点都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表现的跟个等待审判的囚徒一样?”
“因为,四年前的那个手术,布朗的手受了伤,是我帮布朗做的。我才是那个杀掉了你的爱情的凶手。”李慕寒说。
“你说出来了?你终于说出来了?现在,你心里轻松了吧?如释重负了吧?”邢天爱抽泣着,“你怎么能那么自私?你把所有的东西都抛给我,让我怎么承受?你的诚实,我一点都不感激。”
“我知道,可是,如果不是我自己说出来,而是由别人说给你听的话,你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理我吧?比起承担,你更怕的,是欺瞒吧?”
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他,邢天爱绝望地发现,自己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