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始起,“辘辘”的车轮声好像在催命,终于击破了她的最后一分支撑,眼泪夺眶而出。
霍祁坐在两丈远的地方,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一声叹息:“给朕一句解释。”
她一愣。
静了一静,他又道了一次:“给朕一句解释。”
在她还不能说话的时候,她曾央过他,无论何事,让他给她的解释的机会——此时,他要听。
“臣妾是被迷倒的……”她忍着一阵接一阵的心悸,竭力说得平静。阖了阖目,感觉着被眼泪浸湿的羽睫覆下,又道,“臣妾绝不会背叛陛下……”
“嗯。”他深深一沉,思忖少顷,缓而道,“暗卫回禀,看到你是自己跑过去的,且还在城中绕了不少弯路,似是想甩开他们——你们总得有一个在说谎。”扫她一眼,他又平静道,“朕会知道。”
这话激起了她的有一番心惊。
她是……自己跑过去的?绝不可能!
可那一众暗卫,都是霍祁的亲信,就算有人存了异心有意骗他,也不可能人人都骗他。
一时竟无半点可再为自己辩解的言辞,满心的惊惧与后怕将她团团包裹着,直至他伸过手来:“在查清楚之前,朕信你。”
她没敢把手递到他手里,他便抬起来揽她,用了些蛮力,让她无力挣扎。
头触到他肩头的瞬间就浑身脱了力,觉得手脚都发着麻,颤抖之意更甚了些,不知是太害怕还是迷药的药劲未过。
一边护着她,一边试图理清自己的心绪。感受着怀中的抽噎,霍祁嘲笑自己真是没救了。
方才直接赐死她才合理,他居然如此平静地带她回宫。看她哭了,还是忍不住要哄她。
心中两个想法撞得激烈,一面是毫无理智可言地一心就想信她、就算是自欺欺人也要信她;另一面,他又知道该把此事查个彻底,不管是为她还是为他自己。
马车一直行到宣室殿前才停下,霍祁下了车,回身看了看,还是伸手搀了她下来。
长阶前,席垣与楚宣看到二人,俱是心中一悬。
“陛下。”二人一揖,皇帝足下未停只一点头,“进去说。”
在他身后,席兰薇望向席垣,满眼的惊慌无助。此时,她十分想知道……父亲是不是也觉得是她做了那等不堪之事。
景妃已候在殿中,这样的事,到底是瞒不住的。
“陛下,昨日跑去倾乐楼的,不是她。”这是席垣入殿后说的第一句话,让席兰薇心中登觉安慰,父亲到底还是信她的。
“将军,暗卫随了她一路。”皇帝轻叹而道,似乎无比疲惫,“朕也确是在倾乐楼找到她的。”
“但那不是她。”席垣断然道,“臣看到那身影从府前跑过,很像,但并不是。”
皇帝沉了一沉,未继续争执于此,看向楚宣,缓缓道:“听说你擒住了纵火之人。”
“是。”楚宣一揖,已交了禁军都尉府去审。
半刻之后,禁军都尉府的官员带那二人入了殿,定睛一看,席兰薇陡然窒息。
是她身边的宦官。
二人瑟瑟缩缩的,连磕了几个头,才支支吾吾地把话说完整:“陛下恕罪、将军恕罪,是……是昭仪娘娘吩咐……让臣在那仓库点火,说是、说是有些急事要出去办……”
好似有一张天罗地网,在她不知不觉中布得细致周到,不仅能骗过皇帝,还将她身边每一个亲近的人都设计了进去。
父亲看到她跑过府门,楚宣抓到的人……供出是她要他们纵火。
所以就算席垣仍信她也无关紧要了,任谁都会觉得,他是她的父亲,自会替她说话。
“昭仪你……”景妃的声音惊怒交加,透着满满的不可置信,“陛下待你那么好,你怎么能……”
“臣妾没有。”她望着霍祁,神色虽是坚定,能说的话却是苍白无力,“臣妾方才和陛下说的话……都是真的,求陛下彻查……”
一壁说着,一壁自己都觉得可笑。这话真是像极了为自己开脱,她已然被“捉奸在床”,却还在这里要求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