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再没有任何不对之处。楚宣没有露面、没有其他动静,禁军都尉府找也找不到他,一切风平浪静得好像新年那一出并不意味着什么。
二月末,各地选来的家人子入了宫,等着殿选了。
家人子所住的毓秀宫并不在后宫,各宫嫔妃与她们也无甚交集。秋白掌管着教习适宜,杂事不少,偶尔抽空到漪容苑禀个话,面上总有些掩不住的疲乏。
过了半个月,席兰薇终于见到了简小霜。
她随在秋白身后低垂着首,走进来时,面上分明有些好奇之色,又碍着规矩没敢抬头张望,见前面的秋白停了脚便也停下,恭恭敬敬地跪地施礼:“婕妤娘子万安。”
一如上一世时,她入王府拜见王妃的样子。
兰薇一时失神,心中感触复杂,缓了一缓,颔首轻道:“免了。”
简小霜站起身,终于忍不住抬头四下里扫了一圈,又很快就了下去,垂首不言。
席兰薇笑了一笑,让她落座。她坐下来,显得很是拘谨,放在膝上的十指轻轻颤着,就像是在为什么事心虚。
“你入宫晚了些。”席兰薇抿着笑打量着她,“别的家人子,都入宫快半个月了。”
简小霜头低得更低了,倒是没吓得立时跪倒谢罪,只咬了咬嘴唇,嗫嚅道:“婕妤娘娘恕罪,民女入宫途中病了一场,耽搁了。”
席兰薇又一笑,睇了秋白一眼,又问她:“女史没罚你么?”
简小霜显是一僵。
上一世也是这样。这简小霜是羡城选进来的家人子,途中大病一场耽搁了进宫时日,家中施了重金疏通关系,可算是让她进了宫。她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姿色不差,纵使算不上有倾国之色也能把泰半家人子比下去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没能中选。宫中势力复杂,她仍顺利进了毓秀宫无妨,彼时负责家人子教习的女官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意,好一顿责罚弄得她七八日起不来身,直至殿选时都精神不济。
便这样被赐给了霍祯,成了越辽王府的妾室。她随着霍祯回封底时遇到的头一件事,便是许氏借着有孕告了兰薇的恶状,几位妾室就此都对兰薇有了偏见,唯她仍能毫不在意地一口一个“王妃姐姐”叫得清脆亲热。
而后二人交好,许氏打压席兰薇时哪里会放过她,席兰薇至今都记得,她在病故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姐姐,我本不想进宫,来王府时觉得真是万幸;如今觉得……当真还不如进宫去呢。”
她回忆着前世之事,眼前的简小霜却被她方才的发问弄得坐立不安。低了低头,简短的话语显是忐忑:“没有。”
“那就只好我罚你了。”席兰薇衔着笑,将手中的南红手钏交给她,“殿选那日,戴着这个去,事毕还给我。你若不照做,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殿选之日,天气晴朗,碧空中有些许白云点缀,蓝白皆是色泽浓重,仿若画卷。清风微拂,恰到好处地拂着家人子们颜色各异的裙裾与乌发,衬得众女的姿色更添姣好。
霍祁已经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下午,连谁长什么样都没记住。走过场么……本就没打算上心。
旁边的景妃则有些心急,一连几十人过去了,除却挑了几个赐给藩王以外,皇帝生是一个都未留,连带着她出言夸了几句的几个,他都立时三刻寻了看不上眼的理由。理由十分不留情面,直白到“眼睛不够大”、“脖子太长了”这般,直弄得对方满脸委屈。
景妃没办法,在皇帝又否了一位在她看来很是不错的家人子后,委婉地表露了“总得选上几个”的意思,皇帝则似听不懂似的淡扫了她一眼,闲闲道:“景妃若喜欢,调到舒颜宫当女官去?”
景妃噎住,哑声说不出话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舒颜宫缺女官了……
再之后更奇怪了,皇帝还真认真地为各宫主位挑起了女官来。
这算怎么回事……
又是六人一并入殿,宦官唱罢名字家世,众女齐齐施大礼问安。
礼罢,几人起了身。这一回,皇帝的目光分明有一停。
景妃心下一喜,观察着皇帝的神色,视线也投到那家人子身上。微微一笑,想了想方才宦官唱名的顺序,问她:“你是简氏?”
简小霜敛身一拜,轻言道:“是,民女简氏。”
礼数周全声音也动听。景妃点到即止不再多问,看向皇帝,等着他开口留人。
霍祁仍是看着她腕上那手钏,离得稍远、又被袖口覆住了一半,看不太清楚。扫了袁叙一眼,袁叙一揖恭听,听得皇帝压声道:“去看一眼她的手钏。”
是以在其余五人与景妃的错愕不解中,袁叙走上前去,默不作声地执起她的手,仔细辨别一番后又放下,回到皇帝身侧,回禀道:“是婕妤娘子那串。”
皇帝“哦”了一声,再度打量她一番,说出的决定却是:“调去漪容苑当女官吧。”
“……”袁叙都好生无奈了一阵子,默了一默,睇了眼色给旁边的宦官,示意记下。
殿选的结果弄得六宫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