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当真恼了此事?
若不然……若只是为了做做样子,她何苦把自己也贴上来?
判断不清。席兰薇复又低下头去,只觉景妃语中余怒未消:“都各自回宫去,那些个闲言碎语不准再有。至于昨晚闹到本宫这儿来的……”停顿间,能猜到她的目光定是在哪个宫嫔身上一定,却在众人抬头去看是谁时就已敛了下来,“回宫等旨意吧。”
这是席兰薇进宫以来最心惊的一次晨省。景妃态度明确地道出,旁人根本不配嫉妒她、不配嫉妒她席家。
在席兰薇正觉景妃是要把她推到风头浪尖上时,她却又把自己也搅了进来,大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意。
让人摸不清真假。
那泠姬那日……
席兰薇只觉得,这团迷雾真是愈发地重了。
景妃所言的“旨意”在当日下午果真传了下来。是从舒颜宫禀去了宣室殿、皇帝亲口准了的。
受责的是个正六品良人齐氏。在旨意下来后,昨夜的事才逐渐传开了。据说,是齐氏气不过,深夜拜见了景妃,大诉席兰薇狐媚惑主,一个哑巴也敢让皇帝如此费心。
许多话说得难听,连秋白清和都不肯重复给她,所以今早景妃发了那么大的火。
也就无怪景妃在晨省散后,又亲手拟旨、亲自去宣室殿恳请皇帝准奏。
大抵是为了杀一儆百整肃六宫,齐氏就这么被废了位份,当即就被押去了冷宫。
秋白清和尚有几分唏嘘,觉得纵使齐氏有过,如此下场也是帝王心忒凉薄。
席兰薇却只是冷一笑,纸上书下:“是她自己蠢。”
明知后宫势力纷杂,还如此强出头,如何怪到君心上去?
自齐氏遭废后,一切安静。
她的肩上未愈,皇帝便仍只是时常到云宜阁看一看她、又或是召她去宣室殿小坐片刻,再无其他。
御医开了方子,不知有效无效,只是先试上一试。那药极苦,苦到秋白每每奉药来、单闻着药香都要蹙眉头:“这也太苦……”
还好席兰薇喝药从来爽快,也未觉得承受不得。再者,相较药苦,说不出话总是更“苦”些。
如此一连过了十余日,半点好转也无——虽知“好转”急不来,但喝了那药半点感觉也没有,心急在所难免。
于是择了个晴好的日子,做了两道清淡的茶点往宣室殿去。不求别的,只想再从皇帝嘴里探探口风,问一问御医是如何回话的,图个心安。
长阶下,席兰薇抬头一望,足下顿住,抬手示意宫人止步,将一直亲手拎着的食盒交予清和。
目光凝在长阶之上的二人身上……
那二人,一是玉冠束发、身材颀长;一是神色淡漠、身姿挺拔。正在殿门口处说着什么,没有避人的意思,都是从容自若的样子。
少顷,遥见楚宣语毕,霍祯点了点头,视线一移,恰往长阶之下扫来,停在席兰薇面上。
席兰薇微凛,也抬眸回视着他,按捺不住那种恨意。
恨意森然得让长阶之上的霍祯一悚。
缓了缓神,霍祯带起笑容步下长阶,楚宣也随之走下。二人停在席兰薇面前,霍祯抬手一揖,笑意款款:“鸢才人。”
短短的三个字,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席兰薇抬起头,目光清冷地划过楚宣、停在霍祯面上,口型轻动:“是你……”
霍祯一怔。
“是你要弑君……”
席兰薇继续说着,霍祯仍旧怔神不解,迷茫的样子让她想笑。是了,上一世他们当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他都从来不能从她的口型明白她在说什么,这一世如何能懂?
那便让他继续不懂下去就是,这一世,她活得明白便好。